一个帝王的一生草草落了幕,一个能人异士只余一抔残灰。
新帝看着死去的皇帝,他的父亲,眼里有了一丝哀伤。可处理先帝的丧事不是最要紧的,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重建朝堂,应对外患。
新帝带着重臣前往议政堂,走了两步,发现那个惯常熟悉的身影没有追上来,他慢慢停下,扭过头。
臣子们不明所以地驻足回首,却看见一头短发的谢玿立在原地,红着眼微笑地看着新君。
“玄珒,你不来吗?”
谢玿微微摇了摇头。
见新帝表情有些落寞,其余大臣连忙出声规劝道:
“谢大人,走吧,陛下需要你。”
宋益站在人群中,望着谢玿,他能生还,还回来扶得太子登基,真是奇迹。看着那头短发,他不禁在想,谢玿为了太子,为了天下,究竟放弃了什么呢?
宋益心里有些难过,不同于其他臣子,他对新帝道:
“陛下,国事为重,请吧。”
其余大臣皆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宋益,正想开口说教两句,新帝转身就走了,留下一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拔腿去追。
剩下的臣子皆来向谢玿道谢恭贺,说了些漂亮话后就走了,也不乏有想结识伦晚的人,可伦晚老头对神君下跪之事耿耿于怀,没个好脸色,叫人望而生畏。
至于资良瑜,就他那张脸,那身衣服,谁敢靠近?恨不得贴着墙壁走,生怕下一个被索命的就是自己。
要不是谢玿和资良瑜站在一处,还有些新晋官员不认识他,谁乐意靠过去感谢他两句?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谢玿刚松一口气,一个人便飞奔着扑入他怀里,嚎啕大哭道:
“你这家伙,命怎么这么硬,吓死我了啊啊啊啊——”
谢玿真是受够了左敬这厮,可眼下他也不舍得骂他,还拍着他的背好声好气地安慰。看着走近的卫邈,谢玿朝他露出无奈的笑容。
卫邈看着谢玿的脸,悲喜交加,克制地对他道:
“哥哥,欢迎回来,你受苦了。”
资良瑜见他们兄弟相见,顿时觉得自己多余,抬头一看,伦晚这厮大大方方往龙椅上一坐,资良瑜脸一黑,斥他道:
“快下来,别生是非。”
伦晚气冲冲地来到他身边,站着,越想越气,转身刚想骂资良瑜两句,却发现资良瑜不见了。
伦晚低头一看,原来资良瑜正蹲在那堆骨灰旁,将散落的灰拂在一起,双手捧了装进瓶子里。
伦晚见状所有的怨气全消了,他也走过来,蹲在地上,尽心尽力收集骨灰。
谢玿安慰完两人,环顾四周,见二位神君蹲在地上,不觉抬步走过去。卫邈本想跟过去,却被左敬拦住,指了指资良瑜,露出一个恐怖的表情。
谢玿走近后,见他们在收集天师留下的那抔灰,动作这般小心翼翼,谢玿顿悟,心里有些伤感,道:
“可是枕流仙人的骨灰?”
“是。”
谢玿内心沉重,微微叹了口气,若非那妖道,枕流仙人桓漱石的尸骨也不会见辱。
“你们打算怎么做?”
谢玿问。
资良瑜将瓶子宝贝地封好,交给伦晚收起来,转向谢玿道:
“葬回他的故土。”
谢玿想到那位仙人的一生,内心五味杂陈,又是一声叹息,他道:
“那样也好。”
枕流仙人,并非真正的仙人,他只是一个凡人而已,而在人间他有另一个名字——桓漱石,字枕流。
一切都要从数天前说起,夜里,月老与王谢二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商讨如何应付妖道,是直接率兵攻进去,还是派谢玿去暗杀。
第一个风险太大,谢玿不同意,第二个谢玿风险太大,资良瑜不同意。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月老极其郁闷。
望着火堆出神,他突发奇想,对谢玿道:
“我还从未见过那位天师,不若让我来见上一面。”
谢玿和资良瑜同时道:
“不行。”
月老就知道他们会不允许自己接近天师,他们现在并不知晓这个天师是个什么来历,更不清楚他有什么手段,所以才这般小心谨慎。
可月老有应对的法子,他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资良瑜定睛一看:
咦,这不是司命神君的轮回目吗?
审视的目光落在月老脸上,月老假装没看见,凑过去悄咪咪对谢玿道:
“我托关系偷偷从上边弄来的,这可是个宝贝,可以看到你想看见的人正在发生的事。”
他将轮回目塞在谢玿手中,握住谢玿的手,兴冲冲道:
“只有你见过天师的样子,你快好好回忆回忆,我们就能看见天师了。”
谢玿怀疑的目光刺激到月老,他眼神示意资良瑜,意在叫他让谢玿乖乖听话。资良瑜懒得搭理他,身子转向一边,月老着急地对谢玿说:
“哎呀其实是我偷拿的,你快用,用了我好还回去。”
谢玿将信将疑,借着月老传递来的神力,点亮了轮回目。
月老大喜,凑上前去看,可当他看到镜子中那张脸,他的表情瞬间凝固,变得有些迟疑,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回忆什么。
随后月老突然大叫一声,强迫着资良瑜也凑过来看,他指着镜子,十分震惊地问道:
“君玙,你快看,这个人,是不是非常眼熟?”
资良瑜乍一眼看见轮回目里的天师,也吓了一跳,他语气迟疑,看着月老:
“这不是……枕流仙人吗?”
谢玿一头雾水,看着镜子里的天师,如临大敌地问道:
“什么?这妖道竟真是位仙人?”
月老“哎呀”一声,资良瑜则耐心为他解释道:
“枕流仙人,其实并非仙人,他只是一介凡人,名叫桓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