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心口又烧起那把火,嗓子眼儿深处都燃起浓辣烟雾。
瞬间横眉立目粗蛮骂道:“哪,哪他娘的这老些事儿!”
“掐一下都不行,就掐、老子就掐!”
他刚撒开的手,又仿若欲盖弥彰般粗鲁抬起,照着季春花另一侧脸蛋儿又掐了一把。
季春花也不气,还是抱着木匣子笑,“没说不叫你掐,”
“就是痒痒呢!”
段虎啧了一声,“咋,老子怕你疼都不敢用劲,你倒告诉我痒痒的难受,”
“不然我再使点劲?嗯?”
他还故意磨了磨牙根,显得愈发凶悍。
没想季春花绵柔眉眼弯起的弧度却愈发深,她眨么眨么眼儿,咧着嘴道:“你不会的,你都说了你怕我疼。”
段虎这回是彻底噎住了。
他唰拉一下收手,转而要去拿她怀里的木匣,怪声怪气地冷哼,“抱这么紧做啥,怕谁抢你的?”
“我给你拿着,回去就给你。”
季春花这回倒是没客气,点点头由他把木匣拿走。
她新奇地瞅着在自己怀里显得很大的木匣,被他粗糙大掌托着竟显得小了许多,有些失神道:“我怕你抢做啥... ...本来就是你们家——”
段虎浓黑眉梢陡然吊起,狠狠地瞪她一眼,直叫季春花瞬间把后头的话噎了回去。
遂便见他另一只手牵起她,哑嗓威胁,“这话说的你纯是放屁!”
“啥叫你们段家?你现在是老子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你也是我们段家人。”
季春花怔愣半晌,已是今天不知道第几回、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他掌心的宽大与炙热。
她终于回神,用力点头,
很认真地纠正,“对,是咱们家的东西。”
段虎挑眉,“这还差不多。”
他压低嗓音,再次警告,“往后再说这种屁话你试试的,肥婆。”
“你看老子不收拾你的!”
“嗯嗯,”季春花乐着点头,“不说嘞不说嘞。”
“是我的错儿,我往后再不说嘞。”
段虎像是一拳挥到棉花上,顿时哑火。
抿紧薄唇没再言语,只又隐约低哼一声。
季春花似乎侧耳听到那七八个汉子们在正屋喝酒划拳,
不过比起最开始,如今动静倒是小了许多。
她想到说好要去敬杯酒,便在将将踏进后院时试探地问了句:“他们是不是都喝多了?”
“要是敬酒的话是不是要早些。”
万一一会儿都醉倒了怎么办。
段虎呵呵一笑,“敬个毛的酒啊,你听他们一两个儿的都贼能咋呼,其实一个能喝的都没有。”
“你跟妈没进去多会儿,就已经有好几个喝的找不着北了。”
说罢,他蹙眉,“看脚下,后院这门也有门槛子,还老高的,别栽你个大屁墩儿。”
季春花软乎乎地笑,嗯嗯道:“瞅着呢瞅着呢。”
她不忍反驳:“其实我也... ...我也没那么... ....笨吧... ”
怎料说到最后自己都心虚,声音越来越小,跟蚊子叫似的。
段虎挑眉,“瞅见了么,你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就你这脑瓜,被人卖了估计还得帮人数钱。”
季春花听了这话本觉羞臊,却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啥,“不对,你说的不对!”
她高高仰起丰软脸颊,眼底像是闪着光,“我今儿还找许丽要了一半的订婚钱嘞!跟嫁妆一起——”
“... ...一起。”
季春花卡住了。
挠挠头,急得不行,“一起,放哪儿去了?”
段虎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指着你?”
“得把钱全丢喽,半毛都不剩。”
他语气不屑,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得意,“老子早给你收起来了。”
“搁婚房了。”
说完他看了看手上的木匣,漆黑眼睑微微眯起睨着季春花,如同审问般悠悠道:“你嫁妆都能丢,这家底儿要是叫你丢了咋整?”
季春花一下就炸了,脸蛋儿都烧红了。
她可大声地保证:“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我把我自己丢了都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掉的... ...”
说着说着,她又想起孙巧云像哄亲闺女一样安慰她的亲热劲,嘴儿一瘪,眼窝便生出酸涩。
吭吭嗤嗤地低下头,“妈是相信我,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的。”
“我会改的,以后... ...我以后一定会改的。”
段虎野悍身躯一僵,拉着她往婚房走,好半天都没吭声。
直到很久以后,他们俩走到贴着大红喜字的老木门前。
她似乎隐约听到他哑嗓叹了口气。
他推开门,混不吝地笑了一声,听着随意又轻松,“快打住吧,还把你自己丢了?”
“你是老子媳妇儿,哪儿能丢?”
“这也是屁话。”
他攥着她稍微使劲了些,嗓子深处像是揉着沙子似的,哑了许多,
还是那句:“往后甭叫老子再听到这些屁话。”
“段家又不是没垮过,这不也叫我跟妈撑起来了么。”
“肥婆,你给老子记住——”
段虎反手关上门,话音却戛然而止。
季春花莫名觉得心尖儿上发麻发烫。
惹得她止不住地想哆嗦,只能悄然咬住下唇拼命平复。
然后她就听到他无比霸道蛮横地命令,“抬头儿!”
“跟你说没说不许低头儿!”
季春花不忍觉得自己好奇怪,她明明不怕他的,她知道他是个大好人。
可有些时候她又觉得好像很怕他。
很怕直视他那双凶戾又漆黑的眼,每每瞅着,她都觉得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心上、身上都好像要烧起来似的。
“老子跟你说话呢,耳朵又塞鸡毛了?叫你抬头儿。”
段虎见她很执拗的仍埋着头,语气愈发不爽狂躁。
季春花终于狠下心。
唰拉一下扬起脸儿,眸间盛着湿润不安,睫毛也打着哆嗦,强撑着胆怯直视他。
段虎漆黑瞳仁瞬间剧烈收缩,愣住半刻。
随后顺手将木匣撂到门侧窗台上,高大彪悍的身躯向她逼近。
他死死地盯着她,视线仿佛带着炙热的温度,一字一句地道:“老子说的话很重要,你得看着我听。”
季春花咬着唇用力点头,强撑着站在原地没动弹。
却见他在她身前极近的地方停住,单臂越过她肩头,
“咔哒”一下拉上门栓。
眼神却没移开半分,继续直视她低哑着嗓子说:“肥婆,你给老子记住。”
“这也是我们段家祖训中的一条。”
“无论到了啥时候,人都是最重要的。”
“只要人还在,哪怕垮得落花流水、鸡毛不剩,也迟早还能东山再起。”
“但要是人不在了,就算剩下金山银山,那也是屁用没有。”
“听明白了吗?明白了给老子说话!”
他浓眉一横,嗓音粗狂地催促,“甭光点头儿,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