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开门和开窗都是一样的
强哥并未犹豫太久,就搓了搓手,并用力点了点头。
当他听到季春花将想做又不能做、甚至是近乎于荒谬,且永远不能实现的幻想寄托在一颗鸟蛋身上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再孤独,忽然无法控制地想要跟旁人分享。
季春花没再返回舞台,就站在强哥身边,先是打开小本子默读了几行,随后蓦地咧开嘴露出了无比灿然的笑容。
“因为时间有限,咱们就先一起听一下第一章的内容怎么样呢?”
“这篇小说的名字叫做……”
“《强哥武侠历险记》。”
“……”
“……”
分享结束后,季春花差点没能从拥挤的人群中脱得出身。
魏姐费了老大的劲把她解救出来,并带到杨主任的办公室去休息时,她脑门上都还带着汗呢。
杨姐虽然没去,却已经有几个护工等不及的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了。
魏姐还没开口,她就表情非常复杂地径直向季春花走来,
到了跟前,竟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季春花都傻了,不知所措地拦道:“杨、杨姐!您这是做啥呀?”
“天老爷呀,好端端的您给我鞠躬做啥呀?我实在是受不起担不得呀!您、您快起来!”
“春花。”杨姐目光有力,定定地看着她,“我这一躬既是代表院里、代表自己,同时也代表我们疗养院的患者们。”
“不许说你担不起,我说你担得起就是担得起。”
她面上透出愧疚,叹息道:“听到我们的护工们跟我学舌,我才突然领会上头说的这个‘扫盲’,到底代表了什么。”
“这个‘扫盲’,不光扫的是不懂文化的人民群众,扫的也是没能重视起文化的我们。”
“要不是今天你来了,我都不知道病患中原来有人那样有才华,像是强哥... ...我才发现我们根本就不够了解他。”
“我们根本没有走进他们的精神世界,也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啥个人爱好,就算不会识文断字,他们指定也会有感兴趣的事情。”
“我认为这个‘扫盲’,也应该是扫去枯燥乏味的生活,扫去每天一成不变的日程,我们要从了解出发,挖掘大家的兴趣,加深病患和病患之间的沟通,也加深我们和他们之间的沟通。”
“就像是春花你的扫盲工作是从讲故事开始的,这就非常有意思。”
季春花忍不住插了句嘴:“杨姐,我有一点个人建议... ...我寻思半天了,觉得还是应该提出来。”
杨姐连连点头:“你尽管说!”
季春花道:“我觉得咱们不应该总是把他们叫成病患,或是病人啊啥的。”
“我看刚才魏姐不就叫啥强哥啊朱婶子啥的嘛?咱不能一直都那么叫吗?”
“我、我觉得像是强哥那样的人,根本不能说他是病了,他的精神世界是宏大的也是丰富的,我们经常讲‘病患’这个词,潜移默化的也会在我们的思想里为他们套上枷锁。”
“就像是之前... ...您说没了解,不重视,或许是因为在大家看来,这些病患们能保持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好好吃饭、睡觉、听从安排,就已经是很棒很棒的了。”
季春花突然想起沈大牛,笑着道:“我认识一个很可爱很善良的男娃,他天生就跟别人不一样,大夫说他脑瓜稍微有点问题,换句话说就是弱智。”
“可他爸,或者是我们这些认识的人总是会否认他说自己脑瓜不好、或者说自己是个傻子。”
“我也跟他说过:你只是和其他娃不一样而已,可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本来就都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我记得国外的那些人,他们的宗教信仰跟咱不一样,他们信仰上帝... ...他们说,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
季春花眼眸闪动道:“我、我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我们不应该执着于这个人的哪扇门被关上了,而是应该好好寻思寻思,对方的那扇窗户开在哪儿,我们该咋帮他打开那扇窗。”
“开门和开窗都是一样的!都能看见外头的风景呀!”
杨姐被季春花的这一番话深深的震撼到了,她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盯着季春花又看了好久好久,都没再能说得出话。
她突然非常好奇,一个看上去如此柔软又如此质朴的乡下姑娘到底是怎 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又到底是因为啥,才能叫没正经念过书、上过学的她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她很想再和季春花多沟通一下,了解一下她的过往,或是她还有没有别的神奇又伟大的想法。
于是暂且平复心情,热络道:“时间不早了,马上就得吃晚饭了。”
“我们这边... ...大家晚上都休息的比较早,所以晚饭时间也比较早。”
“春花,咱们先出去跟梁同志会合,然后我带你们去咱员工食堂吃饭吧!”
凑到吃饭的时候,杨姐还是忍不住跟梁大哥提到季春花说的“关门和开窗”的这段话。
梁大哥倒是听过这句话,却没有真正的运用过。
他同杨姐一样倍感震撼与敬服,赞扬道:“季同志这才是真的学习啊,我们从前就听过,人要学以致用,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只是认识字,会说会念会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要将那些道理和知识切实的运用在现实生活中啊!”
魏姐坐在一边吃得很慢,脸上带着思索,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试探着询问道:“春花妹子,我没你们有文化... ...你刚才说的时候我也没太能领会到。”
“我想问问,是不是你的亲身经历才叫你明白的这句话呢?对你来说,又是被关上了哪扇门,打开了哪扇窗呢?”
季春花的筷子悬在半空,指尖颤了颤。
... ...这叫她咋说呢,总不能说关上的门是上辈子被老冤枉的捅死了,开了的窗是重新活了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