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雨菲的反应,程亦安心里稍稍有了些底,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李雨菲,我们今天坐在这里,和你提起这些过去的事情,一定不是因为我们警方无聊,而是因为我们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我希望你能诚实地交代你该交代的事情。不要做无谓地抵抗。”
李雨菲眼神闪了闪,故作轻松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过去的事情?说得好像我过去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被你们抓到了把柄一样。”
“有没有抓到把柄,后面你听了就知道。我只想问你,徐晓杰被害案的案发当时,停电后,你去了哪里?你和徐晓杰有什么过节?”
李雨菲毫不迟疑地答道:“我去了厨房拿露营灯照明,我和徐晓杰没有过节!”
“你确定没有过节吗?”
李雨菲眼神坚定,“我确定。”
见她如此,程亦安不再多说废话,而是从笔记本中拿出那张李雨晨的画,小心展开,铺在李雨菲面前。
“这幅画相信你应该并不陌生吧!李雨菲,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画中的车和小人儿都分别代表什么吗?”
看到画的瞬间,李雨菲脸色突变。
她一巴掌拍在画上,像是想把画抢过来。
吴谢池眼疾手快,把画向自己这边一拉,避开了李雨菲的巴掌。
“你不用激动,这是复印件,毁了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印出来很多,更何况,李雨晨还在星星学校,他是个很听话、很诚实的人,他还可以画出来很多幅这样的画。”
现在泰然自若的人变成了程亦安,她已经逐渐掌握了这场审问的主动权。
李雨菲嘴唇微颤,她想说什么,但对上程亦安审视的目光,又什么也没说。
“怎么?不想解读一下吗?那我来帮你解读,这幅画,画了九年前一场车祸发生的瞬间。这辆颀长的车辆,是一辆加长林肯轿车,而这个火柴人,则代表了一个善良心软的女人,她叫何杜娟,住在李楼镇小李村,和你家,正好是隔壁邻居。”
程亦安语速很慢,她每说一句,李雨菲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当程亦安说完时,李雨菲已经面无人色。
“这个车牌号,也许是李雨晨当时还不识字,所以他只记得曲线是这样的,所以就照模样画了下来,可巧的是,还当真有一辆加长林肯轿车是这个车牌,而更巧的是,这辆车的主人,正是前几天溺死在徐园泳池的小徐总,徐晓杰。李雨菲,你们和徐晓杰之间,是夹着一条人命的,你怎么能说和他毫无过节呢?”
“我……”李雨菲刚想解释,却又突然停住了。
“怎么,难道你想说你和车祸死者非亲非故?何杜娟如此善良的一个人,在你身处泥泞时尽力拉扯你庇护你,在你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帮你照顾李雨晨。她和你之间,虽然不是亲人,但是我相信感情应该是要比亲人更深厚吧,至少要比你和你的父亲更深厚吧!”
李雨菲眼眶泛红,她眨了眨眼,竟笑了起来。
“当然啊,和那个畜生父亲比,我和杜鹃婶儿的感情深厚太多了!”
“深厚到,你可以杀了徐晓杰为何杜娟报仇?”
李雨菲呆滞了一瞬,很快反驳道:“我没有杀人!什么车祸都是你们的臆想,如果真的是徐晓杰撞死了杜鹃婶儿,为什么徐晓杰不用负责,不坐牢不赔偿?你说徐晓杰是肇事司机,证据呢!我弟弟是个自闭症患者,别说他只是画了幅画,他就是录了口供,也没有任何说服力,根本不能当证据!”
李雨菲的反应非常快,思路也异常清晰,程亦安被她反将一军,一时竟没办法应对李雨菲的质问。
车祸存在吗,自然是存在的,还有调查记录在。可肇事司机找到了吗?并没有,案子直到今天也没有被破获。
其中有多少是侦破技术的局限性,有多少是金钱的超能力,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事实就是,案子没破,人没抓到,肇事车辆很有可能已经被分解改造,彻底消失。
警方拿一个推论来作为犯罪动机,倒推凶手,这个推论本身就是不够扎实的。
吴谢池打破僵局,他语气淡淡地问了一个问题:“李雨菲,十五年前那个腊月,你父亲是怎么死在鱼塘的,是你杀了他吗?”
李雨菲怔了怔,而后才像是突然听清吴谢池问了什么一般,瞳孔震颤,猛地向后闪躲,椅子被她撞击的都移了位。
程亦安和吴谢池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失态的样子。
李雨菲后知后觉自己反应太大了,想找补,却又觉得是掩耳盗铃,索性也不掩饰,直接否认。
“我父亲是意外身亡,你们警方已经调查过了,人都烧成灰了,现在你来信口胡说诬赖我,我再重复一次,我没杀过人,不管是我父亲、还是徐晓杰再或者徐友昌!”
后面不管程亦安和吴谢池再问什么,李雨菲都闭口不言,像是要把不合作贯彻到底。
离开问询室,正好看见韩焱站在单向玻璃外。
刚刚韩焱全程看了关于李雨菲的问询。
“感觉怎么样?”
韩焱冲吴谢池扬扬下巴,吴谢池是他们这群人里,对犯罪心理研究最多的人,每次对于罪犯的犯罪逻辑推测都比较准确。
“感觉不是她!”吴谢池慢条斯理地把案卷按顺序归入原位,又斟酌片刻,才郑重答道。
“理由呢?”
“关于李雨菲这个人,她给我的感觉,最明显的一点是不出格。她是个很老实,遵守规则的人,性格不强势,属于beta类性格的人,温和无攻击性。我们在徐园的这些天,可以看出来徐园里的工人,其实对她并不是十分信服。整个徐园,在她的管理下是相对混乱没有章法的。作为管家来说,她不算称职,这是她性格弱势导致的。如果她能更强势,更犀利,估计效果会不同。但徐友昌为人多疑,能够信任李雨菲恰恰是因为她老实听话。这样性格的人,她的情绪阈值是极高的,很难被激怒。简单来说就是这种人很能忍。联系到她少年时期的经历,被父亲虐待,她忍了,被父亲侵害,她继续忍受,甚至后来在有人帮助她后,她为了能够继续读高中,她主动选择了继续忍。让这样一个人,去突然打破她的舒适圈,我不认为她能做到。她都忍习惯了,忍出了经验,为什么要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