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除了还要回去赶着审讯普拉米亚的伊织无我，几个人都没走。
白兰地没发话，莱伊跟波本自然走不了，也算留下来等苏格兰了。
而另外两个说是要等雪奈醒了再回去，也很合理。
萩原研二跟安室透在对方都了然于心的人际技巧下相谈盛欢。
松田阵平倒是困了，不过他还有个多余的任务——用糖果安抚因为缺烟而越来越暴躁的雪绘。
诸星大都去吸烟室三回了，但雪绘不行。
雪奈没醒，她的心无法安宁。
绿川唯的手术结束，主治医生出来，在雪绘身边恭敬地行礼，随后才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雪绘舒展了一半的眉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松田阵平一挑眉。
“你把自己的私人医生放进去了？”
雪绘颔首：“嗯。”
诸星大跟安室透同时将这句话调换了主句。
是组织的医生吧——这个手术时长偏快。
而且在警察医院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塞了个医生进去，雪绘真是手眼通天。
诸星大心下不禁拉高了白兰地的警报。
几个医师助手把床推出来，直接推到雪奈旁边的位置上，准备好监护仪、挂好盐水。
本来嘛，警察医院都是单人病房，不过这两人似乎都是同一个监护人？
那就放一起吧。
“麻醉还没过，如果有问题及时摁铃。”
麻醉医生做好最后的检查。
岩永雪绘已经穿好了自己的外套，将黑西装裹在了黑色的大衣之下，头发散在身后，像一只盘旋在高空，俯视着众生的乌鸦。
“大概多久醒？”
“要看他的生理素质。”
麻醉医生估算片刻。
“不会很久。”
她记录完绿川唯的数据，顺便看了眼还在睡的雪奈。
“她平时就有低血压吗？”
“没有。”
雪绘让她不用在意。
“有问题我会摁铃的。”
麻醉医生点了点头，笑着感慨。
“没想到我能有一天跟黑山医生一起手术，真是想不到。”
安室透感兴趣地问。
“黑山医生？医学界很有名气吗？”
“是啊，不过听说他只给一些大人物做手术……”
麻醉医生扫到岩永雪奈的病号牌，拍了下自己脑袋。
“我就说呢，原来是岩永家的小姐！”
她赶紧鞠躬。
“刚才的诳语，十分抱歉！”
“没关系。”
雪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想跟他一起做手术的话，机会还有很多。”
麻醉医生的眼睛都亮了。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
岩永雪绘点了点头。
“去找他就可以了。”
“非常感谢您的赏识！”
麻醉医生快乐地像只小鸟一样飞走了。
萩原研二估算了一下场上几个人的情况，好像只有他问一些问题不算突兀。
“就这样好吗？”
他道。
“没有什么考核，就把人放进自己私人医生的团队？”
“能跟上黑山节奏的麻醉医，已经是她的能力。”
雪绘坐到陪护椅上，捂住妹妹冰凉的、还没知觉的手。
“当然，认识黑山也是一种能力。”
安室透低声嘀咕了一声。
“看来不是什么普通的医生。”
有可能是科学家一类的存在，这才吸引了狂热的粉丝。
就像是当年的宫野厚司……吸引了无数奇怪的追随者。
诸星大也差不多想到了这一层，双手抱臂，手却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衣物。
明美的父母，也是组织里有名的“疯狂科学家”。
萩原跟松田对视一眼。
他们两个信息不足，能得到的只有字面上的意思，但是怎么听都不止字面意思！
萩原决定之后从雪奈身上下手。
“小雪奈是因为失血性休克导致的血压降低，但怎么输了这么多血都没有用？”
雪绘看着妹妹都放柔了声音。
“她的自我造血能力很弱，所以需要我的血来进行辅助。”
因为在外面，所以只抽了规定内的400cc，所以雪奈会醒得很慢。
隔着帘子，绿川唯半梦半醒，但是雪绘的话语都传入了他的大脑。
雪奈还没醒啊……
是因为他。
其实以雪奈的能力是能踢飞手榴弹的，但是走廊狭窄，如果受伤的不是她，那绿川唯就会收到二次伤害。
绿川能不能活下来就是另一个可能性了。
而且雪奈走了下神，也是因为绿川受到了爆炸的缘故。
如果他再强一点就好了。
苏格兰心想。
琴酒一定不会犯这种错。
如果他跟琴酒一样强就好了。
安室透仿佛心有所感，看向了帘子。
……hiro？醒了吗？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绿川唯还在沉睡。
安室透有些心疼，但这种情绪不能表现在明面上，只能抿了抿唇，转头跟莱伊吐槽。
“他的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是啊。”
莱伊看向波本。
“换成是你的话，要睡更久吧。”
自称“体术一般”的情报贩子。
波本有点想把莱伊揍一顿，但想到这是在病房里，他放弃了。
他可不想再被白兰地吼一次“吵闹的小鬼”。
雪绘看了眼手表，想了想。
“安室，帮我把这两位警官送回去吧。”
萩原跟松田同时点头。
“辛苦了。”
能跟失联已久的朋友相处一段时光，有什么好拒绝的。
诸星大突然一挑眉。
他才是负责这两人的保镖吧？还是说，他们身上有什么情报值得波本去搜集？
当然，他也有任务，没空让他多想了。
“诸星，你等绿川体征稳定后就把人送到事务所。”
绿川唯呼吸逐步平稳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诸星大看了眼雪绘。
“不住院？”
起码需要两到三天的恢复期吧。
雪绘面无表情。
你在挑战命令？
诸星大闭嘴，走了几步到床边看了眼监护仪，然后轻拍了下绿川唯的手臂。
“自己能走吗？”
绿川唯只是睁开一只眼睛，摇了摇头。
不着急。
诸星大也乐于成见。
显然，雪奈那边的状态更适合让他深究。
雪绘没计较这两人联合起来的小小叛逆。
她现在，眼里只剩下雪奈。
-
雪奈状态其实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一睁眼就活蹦乱跳地了，看绿川唯也差不多时间醒的，四个人就一起在凌晨出了院。
只不过跟一开始的命令不一样，他们被雪绘带去了一家私人医院。
诸星大跟绿川唯都查了一下，这医院看起来跟组织、跟岩永家，甚至跟家里就是开医院的凤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但显然，这并不是一家普通的医院。
从住院部上了十二楼以后，进入的就是类似于实验室一样的科研中心。
雪绘敲了敲前台。
“001失血过多需要补充造血剂。组织成员苏格兰腹部受伤，需要验伤报告。”
前台站起一个护士小姐姐，眉眼弯弯，温柔贤淑。
“好的，两位跟我来。”
雪奈从墙角抓了没人用的轮椅过来，把绿川唯摁了进去。
“辛苦你啦，可可酒。”
“我可不辛苦。”
可可酒狡黠一笑。
“能拿到001的血液结果，这可是我努力加班的结果。”
她接过轮椅，推送的手法像极了一个专业护士。
“002，别让另外那位乱看呀，我们会很困扰的。”
雪绘颔首，转头看向目送雪奈跟苏格兰远去的男人。
“莱伊，跟我出来。”
莱伊打起精神，本来以为会被说些什么，但雪绘只是带着他到外面电梯口的吸烟处，狠狠地抽了……一包烟。
他摸了摸口袋，拿出松田阵平留下的话梅糖。
“你还是吃这个吧。”
白兰地要是哪天死于尼古丁中毒，他都不会意外。
“不。”
雪绘把糖果放到包里。
“憋死了。”
她一路过来好不容易闲下来一会儿。
莱伊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为什么都是用编号称呼，姐姐是002但是妹妹是001。比如，苏格兰去做的验伤报告危险吗。比如……
这里的护士，或者说实验员，都那么敏锐吗？
他只是多看了一眼护士台，就被那位可可酒发现了。
反正问题很多，但他都没办法问。
不过，地址又不会跑，到时候悄悄调查一番就是。
莱伊靠在窗台边，背后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的绝对沉默，与昏暗角落的雪绘对比鲜明。
雪绘从侧面看向窗外的月亮。
“明天是个好天气。”
“嗯。”
像是闲聊一般，雪绘问起。
“明美期末考试结束了，你要陪她吗？”
莱伊看了眼手机日历。
“似乎没什么时间。”
组织一向缺人，而越有能力的人越会被压榨。
波本是贝尔摩德的搭档，性格也古怪，没人会对他指手画脚。苏格兰是白兰地的直属部下，则是没人敢去命令他。
莱伊就成了三人组里最忙的那个。
还好，他不是威士忌代号里最忙的——别把爱尔兰不当威士忌。
“她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雪绘朝着垃圾桶上方掸了掸烟灰。
“如果可以的话，离她远点。”
她自言自语道。
“既是保护她，也是保护自己。”
莱伊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绪。
“她只是个底层人员。”
他反问道。
“是因为宫野家的研究？还是因为雪莉？”
“……”
雪绘没有直接回答。
她碾灭烟头，从阴影中走出，站在诸星大的身前。
她的手盖在了对方的心脏处，修剪圆润的指尖内扣，像是随时能挖出他的心脏一样。
莱伊忍住了紧绷的肌肉，也忍住了攻击的欲望。
“我不会告诉你。”
雪绘依然没有什么情绪，仿佛上课的时候述说一项定理。
“你会跟明美一样，被瞒到死亡的那天。”
“这就是组织里普通人的视角？”
莱伊镇定自若。
“可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他就算有雪莉的举荐，也是一步步从底层人员爬到现在行动组有名有姓的人里的。
雪绘收回手。
“你心跳为什么加快。”
莱伊在暧昧跟撒谎里选择了实话。
“被你吓得。”
雪绘不知道为什么被逗笑了。
她笑起来不像雪奈那么可爱，反而是愈发显得温柔。
莱伊也点了根烟。
“你看起来跟雪奈一点都不像。”
他没有见过雪奈与雪绘互换身份的场面，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弄错她们。
“那是因为雪奈变了。”
雪绘想起现在更加有活力、能控制自己情绪的雪奈，摇了摇头。
“别让雪奈听见这句话。”
莱伊当然听说过“认错了白兰地姐妹就会被杀”的传闻，自然不会给自己揽麻烦。
不过，对于明美的事情他还是很在意。
“也许我们可以谈判。”
他沉思片刻，决定抛出自己手里的一些筹码。
“我手里有一些朗姆在欧洲私下买卖的相关情报，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