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霜脚步顿了顿,转头眉微扬地看着她。
“方才,你其实没找到那根所谓的被扔偏的擀面杖吧?”
贺文君静默片刻,道:“我当时一直留意着你,你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便在炉灶前停了下来,盯着里头看了好一会儿,甚至没拿旁边的火钳翻找过里头的木柴。
你方才那些话,都只是诈辛师父的吧!”
除了大金,其他人都一脸讶异地看向云霜。
云霜默了默,淡声道:“当时炉灶里虽然还有火,但因为一直没有新的木柴加进去,里头的木柴都已是烧得差不多了。
我根本不用翻找,便知道,那根擀面杖已是被烧没了。”
没有了最重要的证据,她便没法给辛安定罪。
方才,才会尝试用这个法子。
贺文君看着云霜,忽地笑了,笑容却没有了最开始的友好,“云娘子连辛师父为什么杀人,都猜出来了吧。云娘子在查案方面,当真是尽职尽责啊。”
云霜知道她还在为辛安难受,也不怪她的冷嘲热讽,只淡声道:“我只知道,我要做的事是查出这个案子的真凶。
每个凶犯背后,都有各种各样的苦衷,若因为他们的苦衷,办案人员就随意决定要不要对这个案子放水,那又是置大齐的律法于何地?置那些便是受了万般的委屈痛苦,却依然选择用律法允许的法子自救的百姓于何地?
贺东家与其在这里指责我,不如想想,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保不住自己手下的伙计。
他们会遭受这些痛苦,归根结底,也有贺东家的原因。”
“你……”
高掌柜忍不住脸色一变。
贺文君却抬了抬手,脸上的嘲讽一下子烟消云散,静默片刻,有些苦涩地轻笑一声,道:“云娘子说得也没错,我明知道贺茅全一直在背地里残害我的伙计,甚至……甚至已是出了月娘的事,却还是没有能力把他赶走,只能任由他继续在洪福楼胡作非为。
是我辜负了他们对我的信任……
抱歉,是我无理取闹了……”
高掌柜忍不住痛声道:“东家,你已是做得很好了!”
只是,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那贺茅全是大郎君那边的人,但明面上,他也是家主派过来的。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东家又要如何把这家伙赶走啊!
云霜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天底下任何事情,都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
她先前查过的案子里,有因为无法忍受丈夫的暴力设局把他杀害了的可怜女子。
也有因为老板连续拖了几个月的工资,一时失去理智把老板捅了的普通职工。
每一个案子,都让人唏嘘不已。
他们做的不过是查案的工作,要怎么对他们判刑,不在他们的工作范畴之内。
经过这么多年,云霜早已是习惯了。
她最后,低声道:“不过,若能证明辛师父并不是故意杀人,在判刑时,也许可以网开一面。
贺东家可以了解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贺文君微微一怔。
一旁杨元一连忙道:“对!对!我记得,大齐律法里确实有这么一条,若一个人是失手把人打死,事后能真诚悔过,并取得死者家属谅解的话,可以从轻发落!
我记得前几年,州府那边就处理过一桩差不多的案子!”
因为上次罗娘子的事,他回去恶补了一番大齐的律法。
嘿!这会儿就用上了!
贺文君听得有些怔然,一旁的高掌柜却是哭丧着一张脸道:“那贺茅全的家里人出了名的尖酸刻薄,而且都是站大郎君那边的,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谅解辛师父哦……”
“谢谢云娘子。”
高掌柜话音未落,贺文君就抬起眼眸,嗓音坚定,“我会想办法的。”
这一回,她定会保住她手下的伙计!
云霜忍不住朝她笑了笑,便离开了后厨。
后面他们要怎么做,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因为丁县令他们先前已是让前厅的人都离开了,此时一整个前厅都空旷无人,跟方才后厨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霜不知道从查案至今,时间已是过去多久了,只知道她用的时间定然不短。
江啸和那两个孩子只怕要等急了。
她连忙上了楼,直奔三楼的天字一号房而去。
然而,云霜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之前,原本离开了洪福楼的许昌茂和许昌宏便偷偷摸了回来。
他们手里捏着方才找人搞来的一小袋子迷药,鬼鬼祟祟地对看了一眼,便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方才县衙的人问他们话的时候,他们由始至终都见不到那两个野种。
不过,瞧那女人跟县衙的人那副熟悉的嘴脸,县衙的人给她走走后门,不用她带过来的人下来接受问话也正常。
那两个野种,定然就藏在楼上其中一个包厢里!
而且,瞧那女人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们身边定然有人看着!
所以,他们方才才会特意出去了一趟,买了包迷药回来。
卖药给他们的人说,这药药性猛,只要一管子吹进去,不用一炷香时间,便是身高八尺的大男人都能放倒!
县衙的人现在虽然都不在前厅,但依然在洪福楼里,他们做事还是要低调一些的。
两人上了二楼后,便分头行动,一人一边,一个一个包厢地查看了过去。
见不在二楼的包厢后,便直奔三楼而去。
许昌宏忍不住呸了一声,低声道:“这贱人,三楼的包厢可都是贵客才消费得起的,便连咱们,也从没在三楼吃过饭!
能在三楼吃饭的,除了县里那几个富商和说得上名头的家族,也就卫所里千户级别或以上的军官吧。
也不知道她到底攀上了哪个蠢男人!”
他倒不担心这女人攀上的是卫所里的军官。
若有那样的倚仗,她早就拿出来压他们了,还需要拜托县衙的捕快去抓他们派过去的人?
而除了卫所里比他们级别高的军官,他们可以说无所畏惧。
“她这种人尽可夫的货色,有几个正经男人能看上她?”
许昌茂冷呵一声,道:“她找的男人,也许还不止一个!”
“说得有道理。”
许昌宏忍不住兴奋起来了,回想起方才那女人冷眼看着他的冷艳模样,只觉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呵,不过那种骚货,咱们上起来才够劲!”
他已是迫不及待了。
两人很快查看完了三楼大部分厢房,却都找不到人。
最后,只剩下位于走廊最里头拐一个弯的天字一号房了。
然而那个房间,传闻是重量级的贵客才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