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楼下便传来一阵喧闹。
“云雁姑娘还真下来了,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你有本事也像周老爷一样,捧着一大堆白花花的雪银前来。”
“我要是云雁姑娘,我也马上下来。”
“这少说也得几千两吧?”
“她就是云雁姑娘?这身段,这小腰,也太美了吧?”
“是谁说她是个粗鄙不堪,膀大腰圆的村妇,上不得台面才不敢出来见人?我看也不像啊!”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眼前女子穿着一身妩媚的海棠红薄纱长裙,光斑折落在微微漾起的衣摆,脚边似乎绽开了大朵大朵的海棠。
翩跹微扬的纱帘下,容颜若隐若现,朦朦胧胧之中更添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整个人芳菲明艳又清冷温婉,美得不似红尘俗世的凡物。
乍眼一看。
这样的美人,不像是盛京高门望族里丁点阳春水也不沾染的权贵千金。
更像是江南一带,青山绿水里养出来的,不入红尘又逍遥隐世的尘中仙。
周家小厮在众人歆羡的目光中,挺直腰杆往前走了几步。
喊道:“云雁姑娘,请吧!”
颜衿微微点头,撩起帘子上了马车。
她刚离开,另一辆马车在茶苑门口停了下来。
里头走出了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貌美夫人。
正是荣国公肖鼎和他的夫人翟清兰。
“国公爷来得不巧,云雁姑娘刚去了周府。”陈大壮端来了一盏茶,躬身道。
翟清兰环视了一圈,遣走身旁的丫鬟小厮后,阴阳怪气道:“真是好心机。”
“周家是什么身份,她一个小小琴女就能轻易登门,这不是攀高枝是什么?”
“老爷,这姑娘就不是个好的,可别让人进府了。”
“要不要我……”
与此同时,裴景言从楼上下来,瞥见了这头,连忙走过来吹捧:“国公爷,您也是来听曲的?”
面色本就黑沉的肖鼎闻言,更加阴鸷。
抬头扫了眼来者,不耐烦地问:“你是谁?”
“我是翰林院的裴景言,您贵人多忘事,不认得我也是正常。”裴景言俯身谄媚道,“我可是早就听过国公爷的英名。”
因为先前雷大武的命案,董文旭好不容易才将嫌疑洗清。
谁料章春回不仅活着,而且还供出了董文旭就是陷害王氏布庄的幕后黑手。
肖辞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等他们都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动手。
他们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董文旭被捕。
最后,董文旭虽被上头保了下来,留了一条命,但却被贬谪至蛮荒之地,没个数载肯定回不来。
一个失了势,不日就要启程离开盛京的败者,有什么资本值得他继续依附?
裴景言不禁蹙眉。
虽然王家一案自己只流于表面,但为了加入董文旭的群体,快速晋升官位,引荐了章春回。
他担心肖辞会借此生事,不得不早做打算。
眼下面前这位荣国公,正是肖辞的父亲。
如果能坐上这条船,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裴景言想了一会,姿态恭顺地道:“我和云雁姑娘自小便有交情,国公爷若是喜欢听曲,我下次带她去府上亲自弹给您听如何?”
肖鼎不屑地剜了眼:“庸脂俗粉,不配登我国公府的门。”
随后怒甩衣袖,背手离去。
翟清兰收回打量的目光,却在低头的一瞬,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
裴景言一头雾水,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哪里做错了。
邻桌吃得甚欢的圆脸青年听着全过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肖鼎和裴景言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再听这话语,甚是奇怪。
他连忙招手唤来了陈大壮,二人窃窃私语了好一会。
………
“这里便是周宅了,云雁姑娘下车小心些。”马车帘外的小厮提醒。
颜衿撩开帘子扫了眼,下车站在门前,抬头往上看去。
身后跟着的是谢霖和花楹二人。
落日的余晖铺陈大地,夜色慢慢席卷而来。
檐下灯笼昏黄的光斑偶有丁点折射在门匾之上,亮出了几丝刺眼的金芒。
其上周宅二字异常醒目。
四周早已提前打点过,连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也在周宅门前停了下来。
一双玉手轻撩帘子,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可不过一瞬,弯起的弧度便僵在了脸上。
丽人伸手一指,语气不善:“她是谁?”
周府的小厮连忙拱手解释:“这是乘月茶苑的云雁姑娘。”
丽人没好气:“我管她是云雁还是雁云,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挡我的路,赶紧让她滚一边去。”
小厮却没动。
今夜是非常时期。
为了不伤和气,只得小声提醒:“云雁姑娘和您一样,都是老爷特意请来奏乐助兴的。”
“采苹姑娘就别让小的难做了,还是抓紧下马车,误了时辰,恐会惹老爷不快。”
采苹一听,面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原来此“云雁”就是抢了她风头的云雁。
她瞥了眼,内心哂道:连脸都不敢露,怕是貌丑不敢见人。
就这种姿色,还妄想超过她,简直痴人说梦。
不给她一点颜色看,还真以为她盛京第一的名号是假的。
采苹在身旁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花楹听见动静,忍不住回头一看。
便见马车旁,两个婢女簇拥着一位年轻女子施施然行来。
处于中间的女子一身石榴红牡丹裙,乌发半挽,斜插了一支金翠展翅的步摇,耳边两挂红宝石耳坠衬得她如同一朵长在雪山之巅的娇花。
肤白如脂,面如牡丹,美得惊心动魄。
原来她就是望春楼的台柱子采苹。
然而,明明大门两侧有路,采苹硬是不走。
反而趾高气扬地站定在颜衿身后,昂起下巴,凝视着她,喝道:“你挡着我的路了,识趣的,赶紧滚开!”
颜衿不紧不慢地转身。
脚步没动,也没回应。
采苹不禁愣了愣。
瞧着对方丝毫不让的架势,瞬间厉声喊道:“耳聋了是吗?我叫你滚开!”
下一瞬,对方做出一个侧身的动作,采苹鼻孔翘得老高,不屑地哼了一声:“也就这个胆,凭什么和我斗?”
她迈脚准备越过颜衿的时候,肩膀冷不防被人用力一撞,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再侧头看去,便见身旁人利落地拂了拂衣袖,从容淡定地往里头走去。
同时,冷漠的声音从耳畔刮过,字字句句皆是挑衅。
“你算什么东西?”
“今夜过后,盛京再也不会有你的位置。”
“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