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坝的建造比计划中的要快,挖土花了十日,两侧填埋再多两日也做完了,剩下的便是安放石槽和开凿水闸。
莫老不愧是老匠人,带来的徒弟不够就现场收徒来教如何开槽、如何设计内槽。这些人跟着莫老干活学到了不少技艺。
等石槽落成之日,陆真和周主簿也到了。
三月二十八,宜动土、祭祀。
一大早工地上便是一副热闹情景,山呼的吆喝声,巨大的木制齿轮逐渐被摇动,一点一点地拉起巨石,将其放入石槽中,莫老举着圆矩,站在梯子上在石块上画了一个圆。
两侧的人往石槽缝隙不断填补糯米灰浆,莫老一共画了五个圆,代表分五级设置闸门,待他画完,几位工匠上前开始切割石料,没有机器,纯手工。
为了增强承压,陆真特意命人打造了一扇铜板,抵在石槽后面,随后开始填土、填石料,混合着黏土,一直到与周围齐平,才算初步完成。
“好!大功告成!”
莫老大声宣布,众人爆发一阵山呼般喝彩声,赵利不知从哪找来一串鞭炮,噼里啪啦一阵作响,将热闹气氛彻底点燃。
“大人,你不讲点什么吗?”
周主簿看向陆真,陆真看着人群,眼睛闪烁着自豪的光芒:“此情此景,无需多言,体会就好。”
她看向已经在积水的水坝,就像是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最后一顿散伙饭上,陆真和莫老、平老等人畅饮,陆真端着酒盏,敬了两人满盏。
“痛快!”
莫老已经有点喝高了,他开始拉着平老吹牛,从这次的项目,再到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平老不愧是他的好友、知己,哪怕眼神迷离了,也一样垂首认真听,后来莫老才发现,他其实已经睡着了。
连日的连轴转,加上喝了点酒,醉意加困意,莫老也抵挡不住,靠在椅子上发愣。
此后几日,每日都需要有人在石槽四周加膜一层糯米灰浆,加强防水。
如此过了七日,便是寒食节了。
要说三月还是晴天绿意,四月初便是阴雨连绵了。
偏生这里的雨水一阵急一阵缓,农人们趁着雨水忙修整田基,蓄水浸田。
陆真每日派人来记录水坝蓄水的厚度,也要观察周围的变化,提防因雨水冲刷而出现滑坡等问题。
孙里正也提起十二分精神,还联合杨村组了个巡逻队,白日夜里隔一个时辰便去盯着水坝的情况。
而这场雨,一连下了快十日才算停住了,水坝里蓄了大半的水,农户们连忙趁热打铁开始往田地里插秧、种苗,一副热火朝天的农忙景象。
这场下了约半个月的春雨来得及时,县衙的农具、耕牛等都被借走了,就连安顿下来的流民都抓住这场雨忙着翻土呢!
到了月底,几个村子按照约定轮流来取下两个月的救灾粮,杨里正犹豫了片刻,问道:“那些安置在杨村后山的流民,不知大人有何安排呢?”
如今春耕已接近尾声,水坝的蓄水也慢慢在积累,救灾粮大约还能再发完这一批,银子,却是剩下不多了。
陆真拿起周主簿和秦融做的账册,沉吟了片刻:“既然已落地生根录了名册,便是我永新县的人了,从五月起,便一视同仁吧。”
杨里正躬身答谢,周主簿打趣道:“杨里正何时生了一副慈悲心肠?往年和水云村干架,你可还是站前头的呢!”
陆真眉头一挑,杨里正连忙摆手:“哎哟!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它做甚?如今水坝在蓄水,今年春耕又开了个好头,都是县令大人和主簿大人的功劳!”
“不过那些流民是真的不容易,她们多是妇孺,春耕当前连一天一顿都难保证,几个村子的乡亲知晓了,家家户户凑点,帮他们一把。”
陆真和周主簿这回是真的讶异了,没想到永新县居然因为此事而凝结在了一起,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永新县虽然穷,可却没有因此失去善良与慈悲,反而更能与流民的心酸共鸣。
她之前还担心要如何帮这几百人融入,可没想到是永新县先敞开了怀抱,接纳了流民。
她将这些事写入工作汇报中,知府大人的回信向来简明扼要,颇有一种在给李雷写信的感觉。
一种你明知他可能不会看但还是坚持要写,而且给你的回复如同“阅”一般敷衍的感觉。
陆真好不容易躲了几日清闲,知府给她的回信到了,她看完面无表情地喝了杯茶。
祛祛火。
“大人,知府大人如何说?”
陆真放下茶盏,嘴角一撇:“还能如何说,水坝建成便是知府大人功绩一件,银子不给报销,收容流民还被说了一顿......”
周主簿虽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听到的时候还是心中暗生波澜。
府衙竟是如此不要脸?
到底是替她不值啊……
陆真放下茶盏,朝他眨眨眼,颇有几分促狭地说道: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救灾粮到底是给咱们匀了点来,还说了一堆勉励的话,一会儿给你读读,知府大人的文章,你要能背诵全文,去考个举人当是没有问题的。”
周主簿笑出声来,大人可真够损的。
说这句话的陆真把自己给说沉默了一瞬,才收起玩笑神色继续说道:
“主簿,这附近有没有夫子、先生可请?咱们永新县教育是一大难题,迟早得解决啊!”
“华阴和定南倒是有私塾,尤其是华阴,还有个华章书院,若是能从书院中请来一名夫子,咱们永新县的私塾也就能建成了。”
“华章书院?”
“对,就是那个因才子崔子建扬名的华章书院。”
周主簿说得兴致勃勃,转而好奇起陆真的考取功名之路来,可惜陆真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含糊其辞糊弄了过去......
其实不是陆真不想上,而是她已经不是出厂设置了,芯片不同,运行不了啊!
若是能把崔子建请来永新县……
嗐!
她也是真敢想,像崔子建如此的人物,根本不会来永新县。
哪怕是路过,也会绕得远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