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恨只身独立,霸道张扬,睥睨之势,如汹涌浪潮,铺天盖地,顿时将场间之人摄住,众人无不感觉,似有一座大山横贯眼前,心头沉闷,呼吸急促。
下一刹,李伏蝉冷哼一声,脚下微动,一步踏出,那似水银般沉重的气氛霎时一轻,似有无形大手,逆举青山,硬生生将南宫恨的气势倒卷而回。
“好!好!好!”南宫恨仰面大笑,一身气势不减反增,目光中是肆无忌惮的战意与霸道,“南宫恨,前来应战!”说话间,众人才惊觉,南宫恨手持黑白双锏,只是微微挥动,便有沉闷的炸响声传来,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李伏蝉神色波澜不惊,眼神平淡如镜,所谓面如平静,心藏惊雷,莫过如此,李伏蝉所见高手,自家阿耶,当为魁首,再之后,便是成乙,裴兴这般在战场中兴起的杀神,而江湖之中,真正面对过的,无非是那残花暮雨楼的十大杀手,在赴长安之前,李伏蝉已见其三,只可惜,名声不小,实力泛泛,杀手刺客,一击不成,远遁千里,真正面对面地厮杀,李伏蝉只手镇压!
可眼前的南宫恨截然不同,这是真正的高手,是曾经可以与自家阿耶交锋的天骄,如今,多年已过,这样的人物非但不曾隐匿江湖,反而江湖恣意,一身煞气愈加强烈,如此磅礴骇人的气势甚是少见,李伏蝉,见猎心喜,久违的战意似冲天的狼烟,蜂拥而出!
就在此刻,鼍神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一阵喊杀之声,上官瑶环所随军队,此刻,登岛!
上官瑶环关注着眼前战局,这突然出现的南宫恨与鼍神社之人既然不同,那睥睨无双的气质,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对李伏蝉有着莫大的信心,却也忍不住关切道:“伏蝉,务必小心!”
李伏蝉眸光四溢,精神振奋,听闻上官瑶环话语,微微侧头,笑容恣意张扬,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自信与神采,“瑶环安心,会赢的!”
下一瞬,李伏蝉目光似剑,直视南宫恨,仿佛某种天然的直觉,两人战意勃发,目光相接,刹那而动,短兵相触!
风雷声动,大音希声,削金断铜之幽兰,重若千钧之双锏,甫一碰撞,一股巨大的气流瞬间逸散,周遭还在混战的几人刹那之间被这余波震开。
裴兴刀刃流转,荡开扑杀而来的普慈,身形如苍狼一般,迅速退开。卢凌风贴身缠斗,但施万山到底枪法不俗,竟在方寸之间,抵住了卢凌风的攻势,卢凌风一时半刻间竟无法拿下他,见李伏蝉与南宫恨交手瞬间迸发出的声势,他也立马抽身离去,远离了大殿中央。
戚横干胸膛满是血液,目光满是错愕,往日信手拈来的巨大阔刀,此刻竟连握也握不住,血液飞快的离开他的躯体,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迅速遍布全身,叱咤宁湖水域,为匪多年,作恶多年,没成想,今日,还是死在了这茫茫大湖之上,轰然一声,戚横干那庞大的身躯倾倒在地。
成乙面色不改,双耳将李伏蝉的交战尽收耳底,猛然转身,脱离战局,静待两人交战结果。
李伏蝉根骨天授,资质斐然,习刀练剑,俱是魁首之姿,更别说从那人吃人的战场上一路冲杀而出,此刻,一招一式,浑如天成,其筋壮如牛,骨硬似虎,每一次挥剑,俱携沛然巨力,雷火轰然,剑法如电。
南宫恨亦不愧是南宫恨,二十年前的南宫恨,双剑技法,天下无双,若不是遇见李元芳,折剑沉沙,这世上,或许再多一位剑神!
可弃剑用锏,丝毫不曾影响这位狂人的风采,双锏挥舞,横贯八方,势如山倾,威不可挡,南宫恨的搏杀,有进无退,毫不防守,舍命相搏,方为狂人。
李伏蝉难得陷入了防御之姿,每一次腾挪,双脚都深深陷入地面,两人的交手,每一次剑锏相触,都宛如春雷轰鸣,战鼓擂擂。
李伏蝉的剑,何其之快,每一剑都可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刺出,令人防不胜防,可就是面对这样的剑法,南宫恨坚如攀岩,数十斤重的双锏竟舞得密不透风,将李伏蝉的剑一一格开。
面对如此人物,李伏蝉非但不曾显露颓势,反而双眸愈加灿烂,嘴角甚至露出了笑意。
南宫恨亦是同样的心境,江湖纵横,寂寞如雪,土鸡瓦狗,不计其数,棋逢对手,多年难求!
李伏蝉的剑法着实令南宫恨热血沸腾,与二十年前的那人不同,李元芳的剑,更似刀法,迅捷,狠辣,霸道,而眼前这人,剑法轻灵,奇诡,且又不失去堂皇,每一剑都充满了力量,纵是他这样内力深厚的狂人,随着不断交战,也不禁手臂酸麻。
可越是如此,两人反而愈加兴奋,自大殿,战至神坛,剑气纵横,神坛破碎,锏风呼啸,石柱断裂,一时间,宁湖官民纷纷退让,这两人战斗的余波,几乎将整座大殿拆毁。
忽然,南宫恨纵身一跃,继而又似振翅飞鸟,极速下坠,锏身如流星降世,携开山裂碑之势瞬间袭来,李伏蝉面色不改,从容至极,少有如此可尽情施为的战斗,令他不忍就此完结,也不硬碰,脚下一滑,身子已如游龙一般,倒飞而去。
李伏蝉身形飞撤,锏身直击原地的火坛,轰的一声,石坛四分五裂,其间火红的碳木似流星一般,炸裂开来,火花四溅,热浪翻涌,可就在下一刻,南宫恨眸光炽盛,双锏竟以一种特殊的韵律开始挥动,南宫恨那磅礴的内力瞬间爆发,四散的火花似被漩涡吸引,顷刻汇聚,浑然如球。
南宫恨暴喝一声,“小子,这一击,你且接好!”话音落下,挥锏如锤,南宫恨双臂舒展,似抡起千斤铁锤,下一刹,石破天惊,那双锏携滚滚巨力,瞬间将火球击散,雄浑的内力裹挟着炽热的火星,宛如天灾一般,向着李伏蝉袭去!
李伏蝉看着这绚烂而又可怖的一击,目光忽然沉静,继而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大笑一声,“来得好!”
只见,那立在原地,平静如水的李伏蝉,似被投入巨大山石江流,一瞬间,水面波涛汹涌,一股有违他那年纪的醇厚内力,宛如沸腾之水,瞬间将周遭的空气的扭曲,那些如同火龙一般汹涌的炎星,刚至李伏蝉周身一丈,便似陷入泥泞,寸步难行。
看着沐浴火中,面带轻笑的李伏蝉,南宫恨眸光炽盛,忍不住放声大笑,“好好好!你比那人,更了不得,如你这般年纪,这江湖上,无人及你!”
“痛快!痛快!”南宫恨忽然猛挥双锏,风声大作,陷入泥泞难以前进的火流星瞬间爆发,再度朝着李伏蝉汹涌而去!
李伏蝉握剑之手忽然紧绷,宛如大龙苏醒,剑身疯狂颤动,下一刻,李伏蝉目光爆发出璀璨的神采,一剑刺出。
天地一静,扑面而来的一切事物仿佛成为无根浮萍,一股沛然巨力,凭空生出,席卷所有,倒飞而去。
南宫恨瞳孔一缩,双锏交击,出现了第一次防御,而这,似乎成为了他失败的开端。
李伏蝉的身影忽然凭空消失,南宫恨疯狂的神情一顿,继而如临大敌,这一刻,他那雄狮一般的身姿再不是一往无前的扑杀,而是身形暴退。
果不其然,就在南宫恨猛然退去的那一瞬,空气中忽然荡漾出一阵波澜,李伏蝉的身影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缓缓出现,可南宫恨明白,那是速度太快,而出现的一种错觉。
李伏蝉缓缓递出一剑,这一剑,全无先前的奇诡变幻,反而直来直往,凌厉煊煌,可就是这样一般普普通通的直刺,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紧紧追赶着南宫恨,电光火石,雷霆而至!
南宫恨高傲狂放的神情微微凝滞,浑身汗毛倒立,心脏有如战鼓轰鸣,生死一瞬,南宫恨的双眸忽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南宫恨一生狂傲,武力高绝,鲜少有人能将他逼入死地,可这一刹,那浓浓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死亡将至,南宫恨却忽感好生畅快,下一刻,面对挡无可挡的剑势,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南宫恨笑了,他忽然止住后撤的身形,脚下似立地生根,目光灼灼,嘴角上咧,不闪不避,双锏动如雷霆,这个江湖寂寞的绝顶高手,又展现出了属于他的风采!
避无可避,何须再避,向死而生,南宫恨,不畏失败,更不畏死亡!天地突兀一暗,众人只觉耳中传来巨响,又短暂的失去了声音,视线中,那两人的身影尽皆模糊,许久,喧闹的大殿陷入了平静,众人这才缓缓恢复了听力视力。
众人竭尽全力,仰起脖子,举目望向破碎神坛之上的两人,只见,李伏蝉单手持剑,直指前方,微微侧立,鲜红的发带飞舞,目光沉静,面色从容。
而南宫恨依旧挂着狂傲的笑意,双手持锏,堪堪架住了李伏蝉那锋利的幽兰剑,剑尖只在咽喉之前,不足寸许,千钧一发之际,南宫恨竟以间不容发之势,挡住了李伏蝉这有如神助的一剑。
众人纷纷一惊,难道,这两人还未分出胜负,可下一刻,南宫恨忽然开口,“到底是输了!”南宫恨目光不变,视线却转向了李伏蝉本该空无一物的左手,只见,那白皙修长的手掌,不知何时,竟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刃,身似柳叶,头如巨鲨,薄如蝉翼,赫然是不知被李伏蝉藏于何处的链子刀!
感受着那刀锋之上传来的熟悉气息,冰冷中泛着杀气,南宫恨狂傲的神情忽然收敛,缓缓收回双锏,大笑几声后,目光复杂地看向李伏蝉,高声问道:“江湖浩瀚,武道绝巅,今后的江湖,不再会是一潭死水,了无趣味了!”
南宫恨厌恶这如同死水一般的江湖,没有有趣的人,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手,亦没有这般年轻,便称得上天下无敌的李伏蝉,可如今,他只想大笑三声,今日纵是身死,亦觉快哉!
李伏蝉眼眸湛亮,面带笑意,身姿挺拔,只见其缓缓收回幽兰,一刀一剑,左右相持,声若洪钟,一字一句道:“江湖路远,少了你这样的狂人,才叫可惜!”说完,便不顾南宫恨反应,毫无防备的转身离去……
南宫恨笑声止歇,看着那昂藏挺拔的背影,久久无声,江山代有才人出,或许,这便是属于这片江湖的魅力,南宫恨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朝气,这江湖愈发有趣,南宫恨,斗志昂扬!
看着李伏蝉转过身的身影,宁湖官民无所感觉,可在场的江湖人尽皆明白,自此以后,甲子以内,大唐武道,锦绣年华,尽归一人,李伏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