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惦记那个未婚夫的事,没多久就去找了爱伊。
爱伊讶异我会问那个早就死掉的人,他不想多聊那个前未婚夫,随便说了两句。
“一个把沈烨糟践到泥地里的杂种,死就死了。”
“小时候一口一个沈烨小弟弟,想融进我们中间,我和雅纳跟防贼一样膈应他。”
“——谁家好alpha想对一个未婚omega动手动脚?他年纪小也不行。”
“长大后又嫌弃沈烨长得丑,当众贬低羞辱,被退婚后自尊心过不去纠缠不休……然后他就死了。”
我从爱伊口中得知,沈烨对这个未婚夫还算不错,打他从来不打断骨头,毕竟以星际传统那就是他未来的丈夫。
沈烨不至于和一个又弱又蠢注定被他欺凌一生当赘婿的alpha过不去。
以世俗意义上讲,谁娶了沈烨谁就倒了八辈子血霉。大概是因为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悯和不屑,沈烨对前未婚夫容忍程度很高。
意外是,沈烨十八岁那年主动和他退婚,再然后就传出沈烨杀夫的罗刹传闻。
爱伊说:“没见过几面的未婚夫而已,沈烨以前见他一次揍他一次,你别疑神疑鬼。”
我偏不。
我恶意揣测沈烨和未婚夫的关系。
从小到大的交情,还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夫妻关系,那两人牵过几次手?接过几次吻?
有没有上过床?不像身材瘦弱的我,最普通alpha的身体都健壮高大,能一次性满足三个omega的需求。
就是因为体验过更好的,所以那个贱人才会食髓知味,晚上一次次揪着我不放!
我心里的怨怼在逐步积累,面上却如常。
一年来和沈烨难得的关系破冰的时刻,我在小心翼翼维护这来之不易的消融关系。
沈烨和我吵架的次数也在降低,每天定时定点回来陪我吃个饭,看个新闻,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这样和平相处过了。
我战战兢兢地将这细绳般的爱情攥到手里,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就随风飘散了。
在我心惊胆战于这段关系时,我又见到了沈玉荣。
比起怠于应酬的沈烨,我更擅长和喜欢钻营取巧、阿谀奉承,贵族宴会是我常去的地方。
我像一只花蝴蝶一样被人群包裹,在其中翩翩起舞,沈烨对宴会是能推的就推,不能推的来这里吃点饭也就走了。
他以前还知道等我一起走,之后逐渐不耐烦和我走在一起,常常提前离开宴会,招呼不打一声就和我分道扬镳。
和好之后,沈烨又开始等我一起回家。
我知道妻子不喜欢留在这里,就让他去飞行器等我,我在宴会勾搭好想结识的人脉就会回去找他。
在我刚从人群里出来透气时,传来一道声音。
“又见面了?”
我回头,看到了笑眯眯站在我身后的沈玉荣。
这男人手上装模作样地捏着高脚杯,丑到让我想吐的脸上充满了笑意和算计。
他是沈烨的养父,我得给点面子,所以我也挂起同样恶心的笑容:
“玉荣先生,好巧。”
“不巧,我专门来找你的。”沈玉荣走到我身边,看似很温柔的问,“沈烨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见他来者不善,我冷淡下去:“他在外面,你想说什么就说。”
沈玉荣又凑近我,他那双眼睛依旧笑呵呵盯着我,我皱起眉头,仿佛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臭味。
“我这里有个项目,你要不要接手?”他语速刻意放缓,“我花了十年,把它做成一个半成品,剩下的半截我想外包给别人。”
我问:“什么项目?”
“一个能让年老者重返青春,死人死而复生的项目。”
沈玉荣笑着,眼睛冷冰冰:“你要不要接一下手,帮我完成它的下半部分。”
我知道他没安好心,故而嗤笑:“你想让我做顶锅的?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沈玉荣说:“话不要说那么绝,万一有一天你需要它,可能会求着让我送给你?”
“玉荣先生,我要走了。”我不想和这个心怀鬼胎的老东西继续深聊,退后一步。
“年老者就该乖乖老死,死人也该埋进黄土化作肥料。”
“你手中的东西危害太大,我不感兴趣。”
说完,我绕开了这个同类,向外走去。
“你会来找我的。”沈玉荣幽幽的声音传来,“你一定会来求我。”
我冷笑一声。
“我不知道你手上握着什么筹码,居然大放厥词地以为我会来求你。”
我直视沈玉荣的眼睛,想要逼退这个比我大很多的同类。
“我没兴趣做顶锅的工具,你找别人。”
告别沈玉荣,我不再回头看这个心怀不轨的老狐狸,转身上了飞行器。
飞行器里沈烨正在处理工作,见我上来打量了一下,问:“刚刚见到谁了?”
我说:“没有谁。”
沈烨问:“沈玉荣?”
我猛然转头看他,不明白沈烨怎么知道沈玉荣私下找过我。
“那是只老狐狸,你别信他嘴里的话。”沈烨对此淡定得不可思议。
“他在我面前无害温柔,笑眯眯地哄我,我怎么折腾他都不生气。”
“在别人面前,就是一只爪牙带毒的老狐狸,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带到深渊巨沟里。”
我惊愕一瞬:“……他是什么人?”
“一个绝对且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人。”沈烨歪了下头,“一个能把真心当做利益桌上的筹码,让自己获得最大利益又全身而退的人。”
用沈烨的话来说,沈玉荣会算计他,但绝不会伤害他一根头发。
也是用沈烨的话来说,沈玉荣肯定会算计你,再把你踹深沟里任凭你绝望哀嚎。
果然如我所想,这是比我年长的同类。
一样的疾病缠身,利益至上,冷酷心肠,菩萨外皮。
那人阅历更丰富,经验更多,从小在星际扎根势力,看起来好像他秒杀我。
我觉得沈烨看不起我,他居然认定会我被沈玉荣欺负。
我不服气说:“我比他年轻,比他强。”
沈烨深深看了我一眼:“……劝不了你。不管怎样,别信他嘴里的话。那可能是真的,但根本上还是在驱使利用你。”
我隐约意识到。
就像我把沈烨当做情感的锚点,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一样。
沈玉荣也将沈烨当做情感锚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真正伤害他。
这是一个虚无飘荡的灵魂的共性。
我们需要一根扎实的支柱立在人间,人为地将其当做锚点,在脚下虚无的时候回头看看,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活人。
这根支柱需要理智,坚韧,无私,真挚,是这世界上最值得爱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我很幸运,我找到了。
我恶到活该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可靠在沈烨身上我就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活人。
我是这样。
身为同类,沈玉荣也是这样。
他比我找到的更早,在沈烨还很小的时候就陪伴在他的身边,以温柔父亲的模样一点点占据沈烨的依赖。
一个十分值得爱的好人,他身边就是会聚集很多披着假面博取真心的烂人。
沈玉荣比我要早二十一年走在沈烨身边……
我快妒疯了,我终于被同类的毒蛇试探浅咬了一口,意识到我以前咬别人时那有多疼。
既然我不是沈烨,那我也是沈玉荣毫不留情下手的一份子。
——就像我对梅迪堪尔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