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浼愧疚又心疼。“不是不痛吗?”
“秦浼。”解景琛很是纠结,嫌弃老人脏,他怎么也不信,想到秦浼照顾景七,她从不曾嫌弃过景七,哪怕景七不小心把屎尿打翻了,秦浼都没放任不管,连景七的屎尿都不嫌弃,她会嫌弃老人身上脏吗?
失忆前的秦浼,解景琛不敢肯定,失忆后的秦浼,解景琛敢肯定。
可是,解景琛看着窗户外晾晒的床单,床单才换没几天,秦浼也不可能会突然心血来潮喜欢床单。
秦浼拿出药膏轻柔地抹在解景琛的脸上,几种中药味儿席卷而来,充实着他的鼻孔,瞬间让解景琛清醒不少,不说药效,就这药味儿,有着提神醒脑的功效。
“四哥,四嫂。”解景珏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敲门声。
秦浼很是无语,门关着的时候,解景珏不敲门,这会儿门开着,他反而敲门了。
想到先前撞见他们的好事,解景珏很不好意思,献殷勤地说道:“四哥,四嫂,菜炒好了,吃饭了。”
饭是四哥做的,菜是他买的,也是他炒的,本来是他买,四哥炒,四哥要跟四嫂生孩子,为了不影响到他们生孩子,他就炒了。
解景珏又去叫景七,她摊牌了,这会儿连轮椅也弃了,解景珏扶着她,朝厨房走去。
解景琛和秦浼来到厨房,解景珏已经将饭盛好,他和景七端正的坐着,等着姗姗来迟的两人。
一只烤鸭,一道青菜,汤是米汤。
有肉,有菜,完美。
解景珏的厨艺不行,青菜勉强能吃,吃完饭,秦浼扶着景七回屋,解景珏洗碗,解景琛烧洗澡水。
“四哥,爸打你了?”解景珏忍不住问,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忍着没问,刚刚吃饭的气氛明显不对劲。
解景琛没说话,解景珏又好奇的问:“你又怎么招惹到爸了?”
“我没招惹他,是你四嫂招惹到他了。”解景琛无奈地说道。
“四嫂?”解景珏不信。“不可能吧,今天我一天都在家里,除了早上阿奶折腾了一会儿,后来阿奶就没折腾了。”
“阿奶怎么折腾了?”解景琛问。
“还能怎么折腾,见不得我们睡懒觉,想方设法制造响动,强行将我们叫醒。”解景珏没说,阿奶只针对四嫂,他特意加上我们,是不想让四哥觉得阿奶区别对待。
“景五。”解父的声音响起。
解景珏听到父亲的声音,头皮有些发麻,这个时候父亲找他,显然是要问张姨妈的事。
“景五。”解父又喊道。
解景琛见解景珏听而不闻,提醒道:“爸叫你。”
“听到了。”解景珏回应道。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来。”解父霸道的命令。
“好。”解景珏答应得极快,却没有行动,依旧慢悠悠洗碗。“四哥,昨天发生的事,爸还没消气吗?”
解景琛瞥解景珏一眼,岂止没消气,因秦浼嫌弃阿奶脏,怒气冲天。
“四哥,爸连你都打,他会不会打我?”解景珏问道,感觉他们就是难兄难弟,二哥出差,三哥带着三嫂回丈母娘家,兄弟四人,只剩下他和四哥在家里承受老父亲的怒火。
“不会。”解景琛回答道。
“这么笃定吗?为什么?”解景珏很惊讶。
“因为我是逆子。”解景琛眸光沉冷。
解景珏嘴角抽搐,回想父亲对他的态度,虽然严厉,却没骂过他逆子,却总是骂四哥是逆子,偏偏父亲对四哥这个逆子寄于厚望。
对他呢?父亲的要求并不高,活着就行。
“解景珏,滚出来。”解父显然失去了耐心。
“马上,洗了碗就出来。”解景珏回应。
良久,解父骂道:“出息。”
见父亲没冲进来,等着他出去,解景珏想逃,洗碗的动作愈加慢。
“你有做亏心事吗?”解景琛问道。
“没有。”解景珏急切地回答。
“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解景琛都没什么耐心了。
“我怕挨打。”解景珏深知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父亲打他,没人会护着他,父亲打四哥,妈会护着四哥,可是打他,妈只会在一旁拍手叫好,至于阿爷和阿奶,他们护着谁也不会护着他。
“怕什么?又不是没挨过打。”解景琛往灶里丢了些煤炭,锅里放满了水,起身拍了拍衣服和裤子上沾着的灰尘,走出厨房。
解父站在屋檐下,盯着厨房门口,目光里满是怒潮。
解景琛视而不见,朝屋里走去。
另一间厨房,阿爷在烧水,阿奶坐在他身旁,许春艳在洗碗,张姨妈在的时候,她偶尔会帮一下,现在张姨妈被遣送回乡下了,洗碗似乎就落到她身上了。
今天下班回家,她还帮着阿爷做饭,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她做,明天她要带着小忧晚些回家,等阿爷把饭菜做好了她才带着小忧回家。
“老头子,你真跟老大说了吗?”阿奶问道。
“阿奶,阿爷跟爸说什么?”许春艳好奇的问。
“没你的事,洗你的碗。”阿奶瞪许春艳一眼。
许春艳咬了咬下唇,这个老太太就跟千年老妖似的,无论她怎么讨好都没什么效果,看似易亲近,实则很疏远。
老太太不喜欢前儿媳妇,连带着前儿媳妇生的儿女们也不屑喜欢,景二和景三都讨不了老太太的欢心,更别说她这个孙媳妇了,说起来很奇异,老太太却特别喜欢小忧。
“我说了,老大也跟景四说了。”阿爷低声说道。
“说了?不应该啊!老大没发雷霆之怒,景四也没什么表示,我见景四媳妇该干嘛干嘛,心情舒畅着,难道景四回屋后没骂她吗?”阿奶不解的问道。
“我就不知道了。”阿爷摇头,他告诉老大,并非想要将老大家搅得鸡犬不宁,他是觉得景四媳妇这个做法不对,希望由老大出面说说景四这个媳妇。
“到底哪儿出错了呢?”阿奶百思不得其解。
“行了,别瞎琢磨了,这样挺好的,家和万事兴。”阿爷劝说道。
“家和万事兴就要我受委屈吗?”阿奶怒道。
许春艳没插嘴,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
“唉!”阿爷叹口气。“我们上年纪了,只要儿孙们过得好,我们受点委屈也没事。”
阿奶不赞同,她是宁愿委屈别人,也不愿意自己受委屈,上了年纪怎么了?上了年纪就要屈服吗?“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老婆子。”阿爷拉住她。“别折腾了,他们本来就不待见我们,你如果瞎折腾,会让老大很为难。”
“放手。”阿奶瞪着阿爷,没理她都要折腾,有理她还不使劲折腾。
“老婆子,景四在家,他护着他那个媳妇,你去了也只是自讨没趣,还会被他气得半死。”阿爷说道。
“放心,这次我不硬碰硬,更不会胡搅蛮缠,我要智取。”阿奶说道。
“智取?”阿爷怀疑自己耳背听错了。
阿奶神秘一笑,点头。“对,就是智取。”
“怎么智取?”阿爷头痛。
“她不是嫌弃我脏,喜欢洗床单,我就让她洗个够。”阿奶将手从阿爷手中抽走,迈着胜利的步伐朝解景琛和秦浼的屋子走去。
“阿爷,我听着有些糊涂,怎么回事?”许春艳故意装傻问。
阿爷经历了艰难岁月,大风大雨走出来,岂会看不穿许春艳的伎俩。“没什么事儿,你快洗碗,小忧还等着你辅导写作业。”
“爸在辅导小忧写作业,等小忧写好作业,我就帮他洗澡,没事的,阿爷,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关心阿奶,景四娶的这个媳妇很厉害,我担心阿奶吃亏。”许春艳说道。
“小忧都八岁了,你还帮他洗澡,景二媳妇,不是我这个当阿爷的说你,儿子要严厉教导,该批评的时候就要批评,该鼓励的时候就要鼓励,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不然会把儿子养坏。”阿爷说教。
许春艳挑眉,说阿奶的事,怎么扯到小忧身上了,阿爷的话她又不敢反驳,万一阿爷到公公面前告状,她就得不偿失了。“呵呵,阿爷,小忧还小。”
“八岁了,不小了。”阿爷说道。“我们养孩子的时候,不说别人,就说你爸,六岁的时候你爸就会做饭了,不仅要做家务,还要帮忙照顾弟弟妹妹们,你看看小忧,他都八岁了,什么也不会,这样不行,景二媳妇,明天,你带着小忧早点回家,我教他做饭。”
“做饭?”许春艳惊呆了,小忧连澡都不会自己洗,有时候还要她喂饭,让小忧学做饭,许春艳觉得是在天方夜谭。
“对,做饭,先教他做饭,然后教他怎么照顾妹妹,等他学会后,让景三把小朵带回来,他们两口子没时间照顾,让小忧帮忙照顾,反正小朵也快到上学的年龄了,白天上学,放学早可以让小忧照顾她,等景三两口子下班就不用小忧照顾了。”阿爷安排得明明白白。
许春艳听得心胆俱裂,让小忧照顾小朵,可能吗?小忧不欺负小朵就很不错了。
阿爷见许春艳不吱声,自顾自的说道:“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呵呵。”许春艳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反驳阿爷的话,主要是她不敢反驳。
解父见母亲朝解景琛两口子的屋走去,吓了一跳,赶忙要去阻止,却被解忧叫住。
“爷爷,这个字我不会写。”解忧拿着本子,拉着解父的手撒娇。“爷爷,您帮我写。”
“小忧,乖,爷爷有事,你去找奶奶教你写。”解父摸了摸小忧的小脑袋。
“我不要,我要爷爷教我写。”解忧抱住解父的大腿。
解父眼睁睁看着母亲进了解景琛两口子的屋里,阻止已经晚了,算了,静观其变。
“爸,什么事?”解景珏洗好碗,从厨房里出来。
这会儿解父已经没有心情问他了,将解忧交给他。“辅导小忧写作业。”
“爸,您不是开玩笑吧?”解景珏一脸惊悚地看着解父。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解父一脸严肃。
解景珏哀叫一声。“爸,二嫂才是老师,我辅导小忧写作业,您还真看得起我。”
“小学生你都不会辅导,将来你结婚生子了,等你的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你怎么辅导孩子?”解父抬脚朝解景珏踢去,没踢中,解景珏躲开了。
“我孩子的妈辅导。”解景珏理直气壮的说道。
解父气极。“你孩子的妈是文盲呢?”
“文盲我都娶,我有病吗?”解景珏看一眼抱着父亲大腿的解忧,他宁愿搬去挨着三哥三嫂,也不愿意挨着二哥二嫂,就是因为这个小恶魔。
“世事难料,话不要说这么满。”解父瞪着解景珏。
“爸,没别的事了吗?”解景珏问道,见解父不说话,解景珏溜之大吉。
“爷爷,我不要五叔教我,我就要爷爷教我。”解忧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
“好好好,爷爷教你。”解父无奈地妥协,牵着解忧朝堂屋走去。
秦浼坐在窗户下,解景琛双手环胸,倚靠着门框,两人看着坐在床边的老太太,一双满是皱纹的手,这里摸,那里摸,也不说话。
秦浼不知阿奶的用意,解景琛心里却很清楚,秦浼越是嫌弃她脏,她就越要给秦浼添堵。
“阿奶,您摸够了吗?”解景琛无奈地问道。
阿奶没说话,也没看解景琛,只是挑衅的目光看着秦浼,摸不过瘾,还捏了捏秦浼睡的枕头。
秦浼看着阿奶挑衅的目光,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们聊,我去上厕所。”秦浼起身,朝厕所走去。
“景四,你看看,你娶的什么媳妇,她嫌弃我脏,她当着你的面都嫌弃我脏,背着你时,还指不定怎么嫌弃我。”阿奶很是伤心,嫌弃她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嫌弃她脏。
她哪儿脏了?
她勤洗澡,勤洗手,勤洗脚,穿的衣服也干净净,在一堆老年人面前,她算是最干净的,秦浼居然嫌弃她脏。
秦浼到底有没有见到过,身上真正脏的老人?
“阿奶,您是在给她添堵,还是在给自己添堵?”解景琛问道。
刚才他偷偷观察了秦浼脸上的表情,从阿奶进屋,没露出一抹嫌弃之意,只是无奈,别说秦浼无奈,看着阿奶进屋,他也很无奈。
先不说秦浼有没有真的嫌弃阿奶脏,即使是真的,那又如何?阿奶是他的阿奶,不是秦浼的阿奶,他对阿奶都喜欢不起来,更别说强迫秦浼喜欢阿奶。
对于不喜欢的人,嫌弃也正常,何况,阿奶身上的确是有味儿。
“她嫌弃我身上脏,她越是嫌弃,我越要给她添堵,她喜欢洗床单,我就让她洗个够,我不仅让她洗床单,我还要她洗枕头被子。”阿奶叫嚣道。
“阿奶,您有没有想过,我在家里,她会叫我洗。”解景琛说道,秦浼叫他洗,他能拒绝吗?
阿奶傻眼了,颤抖的手指着解景琛。“你……你媳妇嫌弃我脏,你不说她就算了,反而还助纣为虐,景四,您老实告诉我,您是不是也嫌弃我脏,才不让我和你阿爷住你们旁边的屋子?”
解景琛抬手,揉了揉眉心,淡漠的眸子里一抹深思闪过,问道:“阿奶,如果我说是,您和阿爷会回家吗?”
“哼!”阿奶哼了一声,掷地有声。“不会。”
解景琛承认嫌弃她脏,她也不生气,相比之下,秦浼的做法更伤人。
他们越是嫌弃她,她就越要恶心他们。
“阿奶,别折腾了,我扶您回屋。”解景琛不想应付她老人家了,他深知阿奶有多难缠,秦浼都躲进厕所里了。
一个月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有阿奶在家里折腾,想要安稳度日很难。
张姨妈跟他们三个没有血缘,尚且能将家里搅得不安宁,更别说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亲奶,张姨妈和阿奶都不是一个境界的。
回屋?不能够,她还没折腾够。
阿奶挥了挥手,直接把鞋给脱了。“今晚你去跟你阿爷睡,我陪你媳妇睡,正好你可以趁机跟你阿爷培养感情,我也好跟我的孙媳妇培养感情。”
解景琛脸色难看之极,大手紧紧地握起成拳,目光阴鸷地看着阿奶。
阿奶脸露得意之色,这个孙子总是毫不留情的怼她,怼得她哑口无言,特别没有面子,此时此刻,总算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爽快。
“阿切!”阿奶打了个喷嚏,粗鲁地揉了揉鼻子。
解景琛放弃用恶言攻击阿奶,吸了口气,扭头朝外面喊。“妈。”
听到解景琛喊妈,阿奶脸色一变,这是儿媳妇的院子,没在她的地盘上,底气不足,别看她总是霸气扬言,这个院子是解家的,心里却很清楚,霸占儿媳妇的院子,到哪儿说理都说不通,还会遭人唾弃。
“你喊你妈做什么?”阿奶坐直身,怒瞪着解景琛,这个孙子比她还不讲武德。
老大很珍惜乔言秋这个媳妇,为了乔言秋,不知忤逆她多少次了,害得她都不敢为难乔言秋这个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