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家老三,你说说,朕的儿子不认识,也就罢了,但是已经摆明了身份,是不是要查实?门卫都是兵士,没有什么文化,看不懂令牌,没见识,朕都能不计较,噢,你家老三,那是什么样的家庭?你的儿子!怎么,花点儿时间出于对皇室的敬畏,查一查,做不到?!朕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让他去守城门,而不是直接叫人打折了腿,扔出去,此生永不录用,除名入贱籍!朕现在别说看见他,听见他的名字都依旧恨得牙痒痒!朕还把这话放在这里,如果小殿下的腿治不好了,落下任何残疾,你家的儿子必定只会比他更难过,否则,朕就不配当这个父皇!”
野拓归说完,直接站起来,转身就进了后殿,根本不给太叔长光说话的时间和机会。
太叔长光自己跪坐在这里,半晌。他突然意识到,原来野拓归对自己的怨恨,居然由来已久,并不是这一件或几件事情带来的这么不好的结果。他感觉到,野拓归原来跟自己的隔阂还有对自己的防备,并不比自己当初筹划事情的时间晚。
他自己站起来,落寞地走了。原本想来哭惨,想来讨些想要的好处,如今,他明白了,野拓归根本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搞不好,很多事情,还是他背后示意地。要不然,这洛玉明怎么敢私自带兵进都城抓人?
他想到这里,又担心起老三的安危。
一路踌躇着,回到府上,管家在等着他,跟他说:“老爷,木椿乔父母的事情,怕是他们已经知道了。香香出门,就去了大老爷处,没一会儿,就出来奔向关着木家两夫妇的院子。”
“今日我也想明白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去掉这木家。这么些年,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得到了,原本想着是强强联手,谁想木椿乔终究还是外人,现在搞得香香都不听我的话了,我不能再把香香放出去。咱们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候,人手也不够,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
接着,他在管家耳边说了什么,管家点头,下去安排。
木椿乔跟自己父母,也是几年不见了。
那会儿木椿乔去惜花阁见太叔长光,那次以后,太叔长光把他父母的消息告诉了他,这才寻过去,见了面。一家小住了些日子,这才分开,从那以后,到一直都有书信联系。
木椿乔是实在没有想到,太叔长光居然会安排人把自己父母带到都城,并软禁起来。
这次见面,他带着太叔幻香跟两个老人见面,几个人一起吃饭,这才把一些话说透。
原来当年木春桥的很多事情,惜花阁事都清楚的,只是静观其变,没有想到木椿乔也是人才,脑子也很够用,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这才让太叔长光高看了一眼。想要好好利用一下。
谁想,木椿乔看事情看的太透了。他不愿意被利用,前半生太过于沧桑,他只想跟自己的家人,过好后半生。
两人就在这里,一家四口住着,这样的日子,让太叔幻香突然觉得是一种梦幻的感觉,就像一场美梦,不想醒过来。
就当他们准备好了,打算离开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木椿乔带着太叔幻香,跟自己父母见面,一起生活了两日,想着收拾一些,就离开。他们也不想跟太叔长光结仇,本来都相处的还好。所以,也想看看,情况会是什么样子。第四日也平安平静,没有什么波澜。说是软禁,自从太叔幻香来了以后,这屋子外面的人也都撤了。他们觉得一切也都很正常了。所以就收拾了一下,准备上路。
夜里,突然,院子里来了很多人,被围上了。
他们四个来到院子里,看着这些人。
“你们想干什么?”太叔幻香怒气冲冲。
“大小姐,阁主命令,属下接大小姐回家。”领头的人,低沉着说。这些人都穿着夜行衣,各个蒙着面,院子里这么多人,却没有什么气息冲撞杂乱地感觉,说明这些各个都是高手。
“我要是不走呢?”太叔幻香冷冷地问。
“那就不要怪属下们无礼了。阁主交代,大小姐完好无损被带回去。大小姐要是反抗,对周围的人不利,伤到就不好了。”那人依旧不紧不慢,沉着声音。
太叔幻香看了看木椿乔,“香香,别听他们的。”木椿乔摇着头。
太叔幻香又看看木椿乔的父母,他们年纪大了,如今好不容易跟儿子见上面,她不能让这些人有危险。至于自己,即便回去,也还是能逃出来的。她想了想,点点头,跟领头的说:“那好,我跟你们回去。”
说完,她回头看了看木椿乔,跟他说:“等我。”
说完,她朝着那群人走去。那个大汉拿出来一丸丹药,递给她:“老规矩,请大小姐服药。”
这种丹药吃完,人是没有气力反抗的,正常的短距离行走还是可以的,药效有四个时辰。太叔幻香没想到自己还会被要求用这个,但是,她知道,太叔长光这是怕她反悔。她再次看了看木椿乔,还有老两口,拿起药丸服了下去。
吃完药,过来两个人,搀扶着太叔幻香就站在那里。
此时,一阵风起。
院子里树上的一些树叶被吹落,飘飘洒洒,落了下来。只听见领头的那人一声呼哨,一群人,冲着木椿乔他们就扑过去。
领头那人嘴里喊着:“阁主亲命,务必在大小姐面前,杀光木椿乔一家!”
太叔幻香顿时疯了一样,试图挣脱,但是,她手脚无力,真气发不出来,眼见着木椿乔跟他们打斗在一起,不到几个回合,一家三口被围在一起。眼见着对方就要手起刀落,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巴掌,太叔幻香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等她再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在自己的床上。
太叔怀远正坐在旁边,看见她醒来,赶紧站起来,问:“香香,你感觉怎么样?”
太叔幻香想坐起来,但是被捆着,她看着自己的父亲,问:“爹,到底怎么回事,椿乔呢?他们怎么样了?快给我松开。我要去找他们。”
太叔怀远坐下,叹了口气,说:“香香,今日你爷爷让我去接你。到了那个院子,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房后有一座大坟,是,是椿乔一家的。”
太叔幻香听完,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你之前昏迷了,即便昏迷了,还在不停踢踹,所以,你爷爷下命令把你捆上,没他的命令,爹也不敢擅自给你解开。香香,你认命吧。椿乔他们毕竟是外人,你爷爷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不能所用,必先除之。”太叔怀远在这里说了很多,但是,太叔幻香一句也听不进去,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又晕了过去。
野阅微的腿,算是接好了,但是,到底恢复后会不会影响日常走路甚至军中活动,谁都不敢打包票,这后期恢复也很是重要。野拓归的心算是稍微放下了一些。
他听说了木椿乔的事情。心想这太叔长光这次算是太过于心急了。这一遭,怕是走的过于急促。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放过他。于是,他让人秘密带消息给洛玉明,让他在龙背山抓紧时间审问太叔朗星,让他供出来一些他们家族的不为人知的事情,必须拿到一些事情的铁证!
洛玉明看到野拓归的信件,心里更加敞亮了。本来,他带兵入城抓人,就担心野拓归会挑理,但是,他堵的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的感情。所以,他冒险这么做了。昭妃还一个劲儿埋怨他太过于鲁莽,不停替他跟野拓归道歉。谁想,野拓归并没有责怪,反而对此有所赞赏。如今,又有了明确的旨意,他更加心里有底了。
太叔朗星自小长在都城,一路平步青云,太叔家的人,都有着自己的那股子傲气和眼高。很多人他们都不会放在心上。像洛玉明这样的人家,他只是觉得对方无非靠着妹妹上位,带来一家人的荣耀,根本瞧不上这些人。殊不知这些日常都不是什么事儿的事情,在这里,反倒成了他最难熬的地方。
被抓回来,就一直被捆在军中的旗杆上。
刚开始,他还有底气叫嚣,打骂,洛玉明根本不露面,也不搭理。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不到两日,他就扛不住了。第一日不吃不喝,第二日熬不住,但是只喝水不吃饭,第三日开始,已经不再嘴硬了。
洛玉明让人喂他吃了点儿东西,然后问他:“你当真不认识小殿下?”
太叔朗星一开始坚持说自己没见过,真不认识,后来一直逼问,最后才松口,说以前远远见过,记不大清楚。想着既然没有交集,那就索性不再费事儿。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处理方式。原本想着道个歉就好了,没想到会搞成现在这样。
洛玉明在军中威望很高,也很有脑子,逼供的方法多得是,所以,也不用什么大刑伺候,这公子哥儿的太叔朗星,很快就熬不住,很多事情,他知道的,都说出来的。一来二去,这太叔一家的罪证又多了数十条。
太叔元吉搞了百十条罪证,太叔朗星又认下数十条。加上刺杀太子,拉拢千音阁,贿赂官员等等,一下子,这太叔一族,罪状可就坐实了。
太叔朗星签字画押,被洛玉明打折了双腿,接着,他亲自带着供状,前往都城。
快到城门,他命人把太叔朗星扔下车,绑着双手,被拖着进了都城。沿路老百姓们纷纷围观,一直到宫门口,这才停下。太叔朗星此时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无法再看了,他早就痛死过去,昏迷不醒了。
洛玉明命人把太叔朗星扔进囚车,就在宫外摆着。自己则下马,入宫见野拓归。
野拓归没有见太叔朗星,而是直接让人把他扔进刑部大牢。
太叔长光得到消息,顿时觉得心如刀绞。太叔朗星这腿怕是已经废了,还有将来也恐怕不能再又有子孙后代了。他没想到这次,相距不到两年,两个儿子就被人废掉了。
风起,寒凉,秋叶飘落。宫门外扫地的宫人,仔仔细细在清扫着。天色暗了下来,吹来的风,带着些微的湿润,眼见着,要下雨了。
太叔长光就站在这里,等着宫里传话来。午后,他就在这里了。本来,他可以随时进宫,然而今日,野拓归特意下令,任何人都不见,如有要事,需要得到允许才可入宫。
午后他就让侍卫去通禀。那人一个时辰才回来,说陛下正在宴客,等宴客完毕后再入宫。于是,他就在这里等,一直等了两个时辰,让宫人再去探看,对方说陛下宴客完有些累,休息一会儿再见。这一等,又是两个时辰,眼见着天色暗了。
他坚持着不上车,一直站在这里,脑子里满是各种事情。他在一点点捋着,他需要把自己的思路弄明白。如今,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湿润的风吹来,迎面铺在他的脸上,胡子上。透着宫门口守卫的火盆还有火把的光,能看见太叔长光的胡子上,隐隐有水珠在汇聚。
管家怎么劝,他都不上马车。
眼瞅着快到守卫换班的时候了。这时,一个太监匆匆从宫里出来,奔着太叔长光走过去,递给他一个令牌,说:“陛下口谕,今日朕太累,不见客了,你去刑部,拿令牌把你儿子领回家吧。”
太舒长光听了,赶紧跪下,磕头谢恩,接过来令牌,那个宫人匆匆回宫。
管家过来,搀扶着太叔长光,上了马车,一行人往刑部大牢而去。
“他知道咱们的来意?”管家问他。“是的,所以今日,我必须要等到这会儿。”太叔长光身上已经湿了。但是,他顾及不了那么多,带着人,由管家去办,很快,把太叔朗星抬到车上,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
家里面已经早早请了几个郎中等着给太叔朗星诊治。
大家看了看,都摇头。太叔朗星的腿反倒还是轻的,骨头是被打碎的,好好接上,踏实养着,日后走路还是可以的,但是,想恢复到以往,是不可能了。至于子孙根,完全被拖烂了,从今往后,跟太监无异,如今,太叔朗星昏迷不醒,还不知道能不能缓过来。
太叔长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恨得热血上涌。他恨洛玉明,更恨野拓归。如果没有他示意,怎么可能伤成这样?老二死的不明不白,老三如今成了废人。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出现的心疼,他忍不住埋头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