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济看了眼鼓掌的那货,又看向弥兜。
弥兜咳嗽一声:“这位便是大武皇帝陛下。”
额济心中一惊,赶紧过来见礼。
“外臣额济,拜见大武皇帝陛下!”
他不知道林止陌和他们王爷私底下是什么交情,又有什么交易,只知道他们三万人马被收留入关,在旁人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的。
要知道他们从来都是敌国,是许多年的宿仇,但即便如此人家还愿意给他们一个地方安身,虽然要干农活,却也是好端端养着,这份人情是必须要记着的。
林止陌笑眯眯摆手:“朕与老……你家王爷交厚,便无须多礼了。”
额济心中感激,再次谢过。
弥兜又心情复杂了,当着部下的面,他不好明说,只能暂时忍着。
额济不知道这些,只是兴奋的拉着弥兜道:“王爷,属下带你去看看兄弟们,还有咱们的住处。”
他也是到了这里才见识到了关内大武百姓平时的生活到底有多优渥,从沽源关进来一路南下转西行,除了山里还是一片未开发的原始状态,那些府城乃至县城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繁华和兴盛。
城中鳞次栉比的高楼,琳琅满目的商铺,车水马龙的街道,那是他们在海押力城中都见不到的精致。
就算是他们现在,住的也都是砖石瓦房,吃的是陕西留守命人专门送来的米面口粮还有足够吃的肉,另外,他们种田种树也不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温饱。
生产队是他们从未听过的名头,但他们现在知道了,只要自己努力干活就可以挣得工分,然后可用工分去兑换他们想要的东西,比如粮食、衣物、日常生活用具等。
这些都是他们在草原上从未见到过的。
弥兜看着兴高采烈的额济,心中忽然灵光一闪,似乎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要点。
大武皇帝这是要干什么?用这些东西来腐化他的儿郎们?
……
乌拉特草原,鞑靼大军中。
前线已经与大月氏交战数月,进进退退的,互有胜负,打得不可开交。
莺飞草长,战火连天,而此时的中军帐内,刚结束了又一次的集议。
所谓集议,是为了探讨研究下一轮军事计划,将军中一应将领召集在一处而开的会议。
只是今天的集议依旧毫无结果,在经过小半天的激烈争吵后,仍在两个话题中耽搁了下来。
大月氏王庭内正值内乱,大军该趁虚而入强势推进,还是稳扎稳打兵分数路逐个击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鞑靼军中变成了两派阵营,分别是以可延部无风大汗为首的保守派,以及鞑靼图岩可汗和相父宁嵩为首的激进派。
从前线传来的消息,大月氏吐火罗王弥兜叛国而逃,其部众分崩离析,被其他数个部落或吞并或收留,已然不复存在,朝中因此掀起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勾心斗角。
图岩可汗的建议是,当趁此良机挥兵突进,就算大月氏军中如今还有个老哲赫坐镇,可军心不稳,必定可建大功。
可是巫风可汗却总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和借口推脱,有时坚决不出兵,有时出兵了也只是敷衍打一阵就退回。
宁嵩原本也是明确的激进派,可是前些天忽然脑疾复发,又痛晕了一次,从那之后便开始保持了沉默,不在两派争执中参与了。
于是中军帐内天天争论,矛盾日增。
今天也是,一场集议最终还是落了个不欢而散,各自离场。
宁嵩安静的坐在那里,望着图岩可汗满脸愤怒离席而走的样子,眼中暗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帐帘一掀,刚离去不久的巫风又走了回来,手中端着个托盘,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
“相父,学生方才并非针对你老人家,只是从心而论,此时出兵必定将中了老哲赫之计。”
宁嵩微微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自知你有你的道理,但图岩终归是鞑靼之主,你方才……”
巫风脸上带着笑容,却强势的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学生已将利弊明陈于他,是他钻了牛角尖,不肯听劝罢了,但学生并无所谓,他怒便怒了,又能如何?一个借他人之手复国的傀儡而已,呵!”
一声轻笑,满是嘲讽与不屑。
图岩可汗虽名为大汗,可整个鞑靼大军的实权却不在他手中,巫风的话没有说错,图岩说话只是张嘴说话,并没有任何意义。
宁嵩沉默片刻,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我知你素来都是有主见的,随你吧,近日我这脑疾似是愈发重了,也顾不得那些了。”
巫风急忙将托盘上的一个炖盅端了过来,又拿了个小瓷瓶放在桌上,满是关怀的说道:“大夫说了,相父乃疲累过度,当益气补脑,这银耳莲子羹与益气丸万万不可断了。”
宁嵩看着那盅银耳羹,轻叹一声道:“还是你有心,便是白儿还在世,那混账也从未……”
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眼神中升起一抹忧伤,是又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宁白了。
巫风赶紧说道:“宁白若是在天有灵,必定也是不忍见到相父如此殚精竭虑导致身子垮了的,先赶紧服药,将身子调理好了要紧。”
宁嵩拿起瓷瓶,缓缓点了点头:“你说得是,我这身子已如此这般,再无端忧思,将愈发不堪,又何谈大业?”
说罢,他打开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来放入口中,咀嚼两下,又端起银耳羹喝了几口。
忽然,他的脸色大变,接着像是痛苦无比,眼睛猛的睁大。
噗!
一口银耳混杂着鲜血喷了出来。
巫风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搀扶,呼叫道:“相父!相父你怎么了?”
宁嵩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头一歪,晕厥了过去。
“来人!快来人!”
巫风朝着帐外疾呼,只是转头的刹那,眼中闪过一抹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