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一家小店,炊烟袅袅。
店面虽不大,但守着出凉州的必经之路。
生意极好。
屋内坐着形形色色的人,胡商、赶路的书生、放牛人。
长欢对着满桌的美食,正狼吞虎咽着,无暇他顾。
这道酿皮做得很正宗。
待她吃饱喝足,才回过神来,店内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那两个胡商明显很警惕地观察着每个人。
长欢刚要提醒王樟延。
被他拍了一下。
长欢也懂了,按下不表。
看那两人的装扮,确实是商人,但从他们吃喝的习惯来看。
商人只是一种伪装。
王樟延也看出蹊跷。
“陈铮,去探探底细。”
长欢出声阻止:“商人嘛,我在行。”
还没等王樟延反应,她端起茶碗朝着那桌走去。
那两个胡商没想到,长欢会径直走过来。
顿时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
长欢学着胡人的礼节,做了个揖。
“两位是胡商吧。”
二人一脸防备地看着长欢,愣是没吱声。
长欢怕他俩误会,带着点窘迫道出来意。
“嗐,二位兄台,我是卖香料的,想同二位打听打听,这胡地的商号商行都归谁管啊?”
长欢急忙掏出瓷瓶,“我这香露都是顶好的货,想卖个好价钱。”
“二位能不能指点一番。”
见长欢说得诚恳,他们才卸下防备。
那一刻,长欢看清他们手掌的老茧。
二人用蹩脚的汉语,简单给长欢介绍了一下。
胡人不讲什么商号商行。
你有马,我就用粮草,铁器来交换。
你有金银珠宝,我也可以用美人来换。
你若是不换,灭了你们部落,所有财物自然都是我的。
完全是强盗逻辑。
整个胡地,这二十多个部落里金日部落,实力最强。
一般商人都会去他们的领地叫卖。
不过近些年,大成的商人越来越多,以物易物这一套有些过时了。
但胡人没有自己的钱,一般都是用大成的铜钱、银子交易。
若是打起仗来,拿钱也没什么用。
说起打仗,二人突然反应过来,顿时收了话题。
长欢笑笑,同二人道了谢。
回位坐好,眼见那二人已上马疾驰而去。
长欢冲着王樟延点了点头。
“虎口有厚重的老茧,应该擅兵,并非商人那么单纯。”
王樟延颇为欣慰地夸奖:“很好。”
长欢不满意地将小菜推向他:“快吃吧,吃完好上路!”
心中纳闷,怎么自己变成他的手下了?
王樟延不管她的夹枪带棒,只为她的话心中暗喜。
因为她关心自己。
(恋爱脑,无语了家人们.....)
穿越了重峦,长欢才再次从马车上走下来。
“啊”感觉自己的腰要断了,使劲伸了个懒腰。
顿时被眼前的景色震惊。
穿越了荒凉的戈壁,竟有这样的一片神奇土地。
苍茫的天空下,一望无垠的草原,数百匹骏马奔驰。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山丹马场。
长欢的目光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
马儿的鬃毛随风扬起,在阳光下闪耀着,如同流光溢彩的金子。
马场的官员似乎早已接到消息,毕恭毕敬地将王樟延迎进去。
“参见都督大人。”
陈铮不动声色地拦住长欢,让她始终落后几步。
长欢听不清他们在交谈什么,再迟钝也明白了用意。
她渐渐放慢步速,落在最后。
待他们走远,长欢转身向草场走去。
一匹枣红色的马在一旁低头吃草。
长欢贴近坐着,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
马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木台,上面是五彩的旗帜在飘扬。
这是赛马时用的吧。
视线再向山丘移去,马厩、草料房、马具房一应俱全......
这么多军马,够组成多少个骑兵方队啊。
大成再积贫积弱,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
长欢突然觉得脖子有点痒。
原来是枣红色的小马,已经挪到了自己身边。
鼻息喷在自己的头上。
长欢安抚地摸摸它,翻身上马。
“驾”一声轻呼,马儿慢悠悠地小跑向前。
马背上没有马鞍,所以很容易滑下去。
但马儿似乎通人性,小心地跑着。
策马奔驰在天地之间,长欢化为一道轻盈的剪影,与广袤的草原、辽阔的天空融为一体。
她的长发随风飘扬,如同黑色瀑布,与马儿的鬃毛交织。
自由的感觉。
长欢俯下身子,眼中坚定再现。
“快点。”
“再快点。”
枣红小马十分听话,不断地加快步伐。
长欢将两侧的风景,渐渐甩在身后。
耳边风呼呼地刮,可她眼中只有天边的那朵云。
她要追上它,
她要把一切抛开,
她要就这样跑到地老天荒。
此时营帐里,侍卫来禀:“有人偷马!”
王樟延想起没有跟进来的长欢。
心中暗道:糟了!
火急火燎地出了营帐,就看到草天一线的那个身影。
王樟延来不及多说,牵过缰绳,翻身上马。
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他的心跳与马蹄声同步,每一次落下都重重地敲打着他的心房。
长欢也察觉到周围好像有异动。
她回头看了一眼。
心中还在纳闷:怎么乌泱泱一排人?
再转过头来,则发现前方也有人列队。
不过须臾的功夫,他们已经搭好了弓箭。
长欢吓得赶紧勒马。
这是把自己当作偷马贼了?
要当场射杀自己吗?
“慢着。”
尘土飞扬中,王樟延的身影如同一道疾风。
穿越了草原,越过了山丘,只为尽快抵达她的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侍卫紧张地松了手。
箭向着长欢飞快而来。
长欢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个外力扯下去。
二人双双摔落在地。
长欢眼看着那箭没入草地。
半天没有回过神。
远处号角响了三声,侍卫应该接到指令退去。
王樟延将她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确认无事以后,再也压制不住气愤。
“想策马逃回安定去?”
长欢这才回神瞧他。
心里还在反驳他:别以为自己不识路,回安定是相反的方向。
眼看着长欢又犯了倔脾气,王樟延气得捶地。
为了回去,什么生死都置之度外。
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上她?
本来就是因为扣不住陆远青,又不想任他俩甜甜蜜蜜地凑在一处。
这才冒险编织身份,带她在身边。
她可倒好——
“想死?”
“好,一起死。”
他用力拔出那支箭,说着就要把二人穿到一起。
长欢上前握住箭矢,梗着脖子,小嘴更像淬了毒:
“你要再杀我一次吗。”
一句话,王樟延已然是没有半点脾气。
长欢拍拍屁股,留他在原地,而后翻身上马,一颠一颠地朝营帐走去。
王樟延的心被高高提起,又轻轻放下。
他就像那泄气的皮球,将箭一扔,无力地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