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龙飞带着司徒敏来到东厢房生起药炉,放上两瓢清水,把药物放了进去。
司徒敏:“华哥哥,那几个人到底是什么病啊?”
华龙飞:“那四个孙子根本没病,就是来捣乱的。”
司徒敏:“那你们还给他们熬药啊?”
华龙飞:“芩连龙胆苦参杏仁儿都是最苦的,我苦死他们。”
“哈哈,太好玩儿了。”
两个人只把药锅烧了两个滚儿,就把药汤子装进药壶。小姑娘拿着一只药碗,跑跑颠颠跟着华龙飞,来到医药房。
华龙飞把药壶放到医案上,一抱拳:“四位哥哥,要熬好了。一天一碗,保证十天好病。”
华龙一旦把药液倒进药碗里,宽敞的药房里立刻弥漫开呛人的苦味儿。
司徒敏存心凑热闹:“我来端药。”她拿托盘端着药碗,来到靠门边的汉子跟前。
那汉子闻了闻药碗:“大夫,我的病不用治了。”
华龙飞冷哼一声:“哼哼,本人抓药你看着,小姑娘辛苦熬药你等着,药端到你面前你说不治了?”
“太,太苦了。”
“你他妈放屁!刚懂事的孩子都知道良药苦口,你这么大年纪活到狗身上去啦?”
那汉子:“我喝!”
他端过药碗,紧鼻子闭眼睛,憋住一口气把一碗药汤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他喝完药汤子,哀叫一声跑了出去,蹲到院子里往出干呕。
华龙飞冷笑一声:“嘿嘿,强身保命汤可是来之不易。接着来,咱可是四个人的量,一两黄芩就值一块大洋啊。”
四碗苦药汤子喝下去,院子里四个人蹲在一起,不停地拿凉水漱口。
司徒敏一拉华龙飞:“呵呵,他们今天别想吃饭了。”
华龙飞:“司徒大夫,是不是该让他们交钱走人啦。乔先生给他们结账。”
乔先生拿着药方噼里啪啦一阵算盘响:“一共三块六毛钱。”
司徒敏跑到院子里:“你们交上要钱,可以走啦。记着明天再来哦。”
应门老关打开院门,四个人交了药钱,仓皇离去。
华龙飞也没上楼,而是跟着司徒慧来到右边的小会客厅。
他坐到椅子上,往后一仰:“司徒大夫,我知道你心里不待见我。我也自知不过是个江湖野鸟,不配在司徒医馆当大夫。可是你这么干,不怕有损医馆声誉?”
司徒慧:“华先生,我、我也是……”
华龙飞:“你是什么?你见哪家医馆医院医药铺子会把没病的人弄进来治病的?”
司徒慧:“华先生,您别误会。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因为觉得不对才上楼请您的。”
华龙飞:“这话您自己信么?至不济您也是司徒先生的掌珠,在医馆这么多年,这种病人您会看不出来?”
“我……”
华龙飞:“别忘了,先生临走的时候说过,内事由你当家。你就这么当家?处理事情竟然不如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司徒慧面红耳赤,粉面汗出:“华先生,这事是我做得不对。请您别见怪,下不为例。”
幸亏小姑娘司徒敏开门进来,否则司徒慧真不知道怎么跟华龙飞交代了。
司徒敏:“华哥哥,教我抓药啊。”
华龙飞站起身:“小姑娘,做一个好药剂师,抓药准不准毕竟还有戥子。最关键的是认药,药材粗劣疗效自然不好。要是再有假药,那就被人坑了。”
司徒敏:“不会。堂堂的司徒医馆怎么会有假药。”
华龙飞:“你知道我给第二个病人诊断,为什么推荐同仁堂的参茸丸么?北京城的药材市场很难找到一棵上好的人参。”
司徒慧:“我们用的药材都是多年专用的药材卖家。”
华龙飞:“我师父带我走了那么远,望气辩证之外,最主要就是辨认各地的道地药材。我是东北人却最不了解关东诸药。所以我跟司徒先生好好学一段他的独家医术,回东北还得进深山老林做药材的学问。”
司徒敏:“华哥哥,你别回东北。就在咱们医馆,呵呵太好玩儿了。”
华龙飞:“走,咱们抓药去。”
司徒慧坐在医案前整理笔记,时而发呆,时而皱眉。华龙飞和司徒敏却玩儿得不亦乐乎。
“你把薄荷和肉桂各取一点放嘴里嚼。”
司徒敏嚼了几口:“呵呵,又甜又香,冒凉气儿。”
华龙飞:“吃完肉,你就嚼几口,免得口臭。要是肚胀,你就加一点鲜姜。最好是明姜片。”
司徒敏:“我吃过明姜片,太辣。”
华龙飞:“明天我弄点蔗糖,给你做点微辣的。”
司徒敏:“我家厨房就有白糖,你今天就做。”
华龙飞:“行,我现在就去买鲜姜。明天,最迟后天你就能吃上。你得先把柏子仁抓准。”
乔先生一笑:“呵呵,抓柏子仁可是入门功夫,手得准,眼得尖,心得细。”
司徒敏:“你就会说。”
乔先生拿着戥子,把一两柏子仁放到药柜台面儿上。
华龙飞随口说道:“南天门上仨老仙,一把仙丹三钱三;救世活人无大小,洒向人间不一般。分成三份儿。”
司徒敏伸手把那垫纸端起来,打算端到姐姐的医案上。没走两步,一个不小心哗啦一下,柏子仁都洒到了地上。
华龙飞:“哈哈,小姑娘手抖了吧。我当时就这样,因为拾柏子仁还挨过揍。大约二百三四十粒。不过这种货壳子多,能拾起来两百粒左右就不错啦。慢慢来,我给你买鲜姜去。”
司徒慧:“华先生,我给你拿钱。”
华龙飞:“呵呵,不用。我这有钱,就算没钱我现要都能要来。”
华龙飞出门以后,司徒慧离开药房,来到东厢房。
刘德这坐在八仙桌边喝茶呢。
“舅舅。”
刘德:“外甥女儿,您有什么吩咐?”
司徒慧:“早晨那六个人是你弄来的?”
刘德:“我不知道啊。”
司徒慧:“舅舅,虽然你不是我亲舅舅,可我一直拿你当长辈。可是这种事一旦露了马脚,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刘德:“外甥女儿,我姐夫临走时不是说了么,外面的事我说了就算。”
司徒慧:“院里的事,难道不是外边来的人?没有家贼,他们会自己没病找病,来喝苦药汤子?三块六毛钱我看到底谁出!”
刘德:“他,他啥都看出来了?”
司徒慧:“这个野郎中玩儿起来还是个大男孩儿。可是在医药上深不可测,你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司徒医馆养不了你!”
“你!”
司徒慧:“我怎么?我还告诉你,这个姓华的最厉害的本事是辨认药材。他跟着野郎中走了大半个中国,就是为了辨认药材。”
刘德放下紫砂手抓壶,眼珠乱转,不说话了。
一般患者司徒慧再也不肯上楼找华龙飞。
她这个当家大小姐很为难,一方面要防着舅爷刘德再起幺蛾子。一方面还要小心翼翼地对待华龙飞。好在他每天带着妹妹司徒敏玩儿够了就上楼读书。
华龙飞没事儿,刘德却来事儿了。
这回他真引荐来一位患者,一位真正有病,真正一般大夫治不了,一般人惹不起的人。
是京城第五区警察局局长的老娘!
这真是个病人,重症患者,绝对是个有钱人。可是司徒慧治不了。她把所学的诊断技术都用上了,还是确定不了病人的病症,更不敢开方用药。
警察局吴局长的老娘,昨天晚上还行走自如,打了半宿麻将,今天早晨就起不来了。气色正常,脉搏正常,饮食正常,就是四肢躯体不能动,抬抬手都不能。
司徒慧叫妹妹司徒敏上楼去请华龙飞,可是小姑娘上楼半个小时没见回来。
她疾步上楼,来到华龙飞的参茸轩。
房门打开,小姑娘正嘻嘻哈哈跟华龙飞吃明姜片呢。
华龙飞正饶有兴趣地给小姑娘讲故事:“这个魏征为老夫人煎煮梨汁汤时就顺手将按御医处方煎的一碗药汁倒进了梨子汤中一起煮汁。他怕老夫人说苦不肯喝,又特地多加了一些糖,一直熬到三更。魏征也有些累了困了,就闭目养神,没想到睡着了。等他睁开眼揭开药罐盖,谁知药汁已经熬成了糖块,魏征先尝了一点,好家伙又香又甜又酥!入口即化,又有一种清凉香味……”
司徒敏:“华哥哥,你会做这种梨膏糖么?”
华龙飞:“当然会。当年我在山西还卖过自己做的梨膏糖呢。一包冰雪调梨膏,二用药味重香料,三楂麦芽能消食,四君能祛小儿痨,五味玉桂都用到,六加人参三积草,七星炉内炭火旺,八面生风煎梨膏,九制玫瑰香味重,十全大补有功劳。”
司徒慧站在门外:“小敏,我让你干什么来了?”
“吃明姜片……,哦,华哥哥,楼下来个半死的老太太。”
华龙飞站起身:“明姜片不能多吃,吃多了刺激肠胃,脸上起小包儿。大小姐,什么患者?”
司徒慧:“很像痿证,可是脉象正常。连手都抬不起来。”
华龙飞:“什么人家的患者?”
司徒慧:“五区警察局局长吴大棒槌的老娘……”
华龙飞:“小姑娘怎么不早说啊?哈哈,咱们发财啦!快跟我下楼。”
华龙飞来到医药房,仔细查看了躺在医案上的老太太。
司徒慧的诊脉都记录了。寸关尺左微沉,右微浮,迟数正常,稳健有力……
华龙飞:“老太太,我可以治好您的病。但是费用很贵,价钱很高,很费事啊。同意您就眨眨眼。”
“能治好就行,不差钱。”老太太能说话。
华龙飞:“呵呵,能说话就好治多了。司徒大夫,楼上有空闲房间么?”
司徒慧:“六个房间就住两个人,当然有。”
华龙飞:“可以让老太太住进去么?”
司徒慧:“当然可以。”
“来,咱俩把老太太抬上去。”
两个侍女,两个警察,看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大夫忙活,就是袖手旁观。
华龙飞和司徒慧好容易把老太太抬到楼上芍药轩躺在床上,司徒慧累得香汗微出,直喘粗气。
华龙飞走出房间一直那两个警察:“回去让吴局长立刻送来一千大洋,我们好给老太太开药治病。”
一个胖一点的警察:“什么?你们还要钱?她可是……”
华龙飞:“她就是王母娘娘,治病也得给钱!你妈了个巴子的,跟我装王八犊子!”
华龙飞飞起一脚将胖子警察踹得滚到楼下,挥手给了另一个警察一个嘴巴!
“都他妈滚回去,让吴大棒槌送钱来!你告诉他,别说他吴大棒槌,就是吴大舌头给老娘治病,也得照样花钱。都滚!”
华龙飞一回身指着那两个侍女:“你们两个烂货,好好伺候老太太。再杵在那装王八犊子,老子打出你屎来!进去温水给老太太擦身!”
两个侍女吓得连忙进了芍药轩病房。
司徒敏拍手欢呼:“华哥哥,你太棒啦!”
司徒慧:“棒什么呀?警察你也敢打?咱们得罪不起呀。”
华龙飞:“还真得动点脑子。到我屋去……”
华龙飞跟司徒姐妹叮嘱一番,留下司徒敏监视那两个侍女,自己和司徒慧下楼,进了医药房。
不到一个小时,司徒医馆门外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
吴大棒槌气势汹汹,带着两名警察一个司机闯进院门,直奔小楼下的医药房。院子里的人吓得都躲了起来。
药房内司徒慧和乔先生吓得躲进了栏柜里。
吴大棒槌一指华龙飞:“是你干的?给我抓起来!”
“你敢!”华龙飞一翻腕子,手里多了一把手枪!顶上了吴大棒槌的脑门儿!
吴大棒槌:“你敢开枪?”
“你想试试?”
吴大棒槌:“别别,误会,都是误会。”
华龙飞:“让他们把那唬人的烧火棍都放下,放地上!你妈了个巴子的,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吴大棒槌:“兄弟,你也是东北过来的。”
华龙飞把手枪拍到桌子上:“见过么?枪牌儿撸子。知道谁给老子的么?吉林督军孙烈臣孙师长!”
吴大棒槌:“孙司令已经去世两年了。”
华龙飞:“他给我这把枪的时候,老子才十二岁。你妈了巴子的还不信呐?要不你给你们张大帅打电话问问?”
吴大棒槌:“不敢不敢。家母的病……”
“一千大洋包治!什么时候行走自如,什么时候你接走。不过话说回来,老夫人的病好治,您的病……”
吴大棒槌:“你说什么?”
华龙飞一指那三个警察:“你们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