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蜈公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只是抬手一挥,止住了那些脏器往地上滑落。接着,除了心脏之外的所有脏器、血管、筋脉尽数硬生生地扯断!
随即,轻车熟路地将那些脏器组织,收进一个罐内。又抬手,一股力量下,季春风展开的皮被覆盖回去。没有缝合,只是完全挣平地贴合,可胸膛处仍是那样,一深一浅地,诡异地起伏着。
做完这些,蜈公的眸内闪着贪婪兴奋的精光,声音沙哑而有力,仿佛磨砂纸擦拭过的铁片,阴险地笑道:“桀桀...谢谢软姐儿!有了这些补品,我这脸儿,又能少疼一阵儿喽!不过,这肙流招人一事…肙流的院长,启明长者那死老头子,可知道?”
软姐儿收了那癫狂的神情,嘴角扯笑:“招人?呵呵,就是他让我招的人呢,倒是正合我意。”
蜈公一听,眉头紧皱:“什么?!启明长者居然愿意让肙流招人了?”
接着,蜈公急急凑近软姐儿的身前,面色凝重地说:“软姐儿…这其中莫非有诈?您可别忘了,那医院里还有个离火呐!那启明长者…为何在那医院,与离火走的如此之近…? ”
听到这话,软姐儿轻瞥了蜈公一眼,亏得他还有脑子,倒还算得上心。
于是,她面露鄙夷地解释道:“区区的离火精石,我查过了。那启明,是怕离火这一世不能平安度过,正忙着帮那离火的工作转正呢!呵呵,区区人世间的…护士?还值得他这个四千年不死的老修为如此费心费力,真是笑掉大牙。倒不如直接弄死,无非就是引发天下大旱几年!他这大爱人间的本事全都用在这儿了,真是够闲的慌!”
“可那启明啊,也当真是个善良的白痴。我这双息壤孕育的眼睛啊,可是能看透一切呢。他根本不知道,那离火因为狗屁的情爱,早被那少昊把元神剜了去,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是个忙着谈恋爱的蠢货!”
说到这儿,软姐儿的面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迟疑,看了看面前躺着的季春风,又往屋外看去,过了有一阵儿,随即转为不屑地一声冷笑,继续道:“呵,我本想着,跟着迟慕声,借机下手。谁知长乘看不见我,那离火居然能看到我在人间的分身,倒还真不愧是离火,眼睛够毒。居然还让那启明也发觉我了。”
“幸好,我说,我不放心他~我来陪陪他,他居然感动得…那丑恶的老脸...别提有多恶心!接着,谁知那启明,说是怕我无聊,要我肙流招人。正好,他不提,我也要找他提!”
说完,软姐儿的神情里满是厌恶,却勾着一副得逞的嘴脸。
蜈公仔细地听着,但却仍觉不妥,又继续往下深问道:“软姐儿…那,那长乘,又为何要去医院?还和离火走得这么近...”
她就知道蜈公会这么问,这蜈公对她,倒是忠心耿耿,也还算是个有脑子的。
说到这蜈公,倒是有因缘。
因冥烨是息壤孕育,只需要吞噬他的元神,就可以稍稍恢复软姐儿的法力,再不济,哪怕能改个容貌也好?
就这样,好不容易,软姐儿在四百多年前,得知冥烨在世间的残魂,居然在一个村子废旧的垃圾堆内盘旋?
当即下山,出了学院赶来追杀,不料却被少挚横插一脚,三方势力立即展开激烈相争。
那蜈公,年仅八岁,正躲在一对新人洞房的拔步床顶,手上握着匕首,害怕地发抖,那副可怜的样子哟。
见那拔步床下,蹲着一个女孩,许是新娘子?见女孩手中拿着一个锦盒,宝贝地紧。蜈公悄摸地将其偷走,本是想抢了那新娘子的锦盒,当了换个盘缠。不料这个倒霉种,刚打晕那女孩出门,就被冥烨撞见了,而此时少挚与软姐儿相继赶来,厮杀之际,冥烨仅存的残魂神力爆炸,炸毁了这个村子,那新娘子才二十五岁吧?在临死前,嘴里还念叨着那个破玩意红色锦盒。哪儿还有什么锦盒?早被一并炸没了呗。
倒也算这个蜈公命大,只有脸被炸伤。那一战消散后,少挚不知所踪,横尸遍野的村内,只剩下这八岁的小男孩,拽着软姐儿的衣角,求她,喊她…喊她仙女?
想到这里,软姐儿又回眸笑看面前的蜈公,哈哈,四百多年前的我,就是这副不老不死的丑样子,你当时一个年仅八岁的孩童,唤我仙女?
于是,软姐儿在那战火纷飞横尸遍野的村内。第一次起了善念,将当时年仅八岁,身受重伤的蜈公捡来,从那之后,蜈公就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边。且这蜈公,也真是怪哉,没有修炼,也毫无灵力,却一直活到现在。
那时,他脸上蜈蚣一样扭曲的刀疤,还没这么长呢。几百年来,他这伤,只能用人血滋养,若是没了人血脏器的滋养,便会一直灼热,溃烂。此事四百多年来,纵使是软姐儿,也查无所获。
居然能一直不死,倒是与我一样,成了个不老不死的怪物模样,给我这俱残破的身体搭了个伴儿,也算是一段因缘,且这蜈公,却为忠心,便一直留着了。
对于蜈公这完全另类怪异的存在,他能知道个什么情爱?
于是,软姐儿讥笑一声,随即转身,坐在那蒲团上,意犹未尽地继续解释道:“呵呵,蠢货。这种事情,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懂。还能为什么?少挚总不在那离火的身边,得让自己好兄长帮忙照看呢。你瞧,毕竟是神,哪能总去人间晃悠?万一哪天隔空取物被发现了,还是化蛇显出真身被发现了,怎么跟离火解释?所以啊,我猜,肯定是少挚让那长乘,引着离火来学院,然后自己再借机跟来。”
“呵呵,这点儿情爱的小九九,能瞒得过谁?任凭他是什么神,不照样过不了情字这关?喏,这少挚不就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不就是要来学院了?”
听到这里,蜈公眸内流转的担忧缓和片刻,可随即又问:“软姐儿实在高明,但…但那启明长者神通广大…万一知道您内定了迟慕声...”
软姐儿白了他一眼,实在是愚蠢!这蠢货完全没有沾染过情爱,哪懂得这种心思?情字一关,纵使是那神通广大的启明,还能跳脱了不成?
软姐儿怒声呵斥,满目鄙夷:“蠢货!你不说,我不说,何人知晓?现如今的肙流,那启明长者,到现在都认为我是他的师傅、他那心尖儿上的软姐儿,对我尊敬无比!迄今为止,四千年的肙流,一直是我在掌管。那蠢货启明何曾发现异样?!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况且那肙流千年规定的考核,除了他迟慕声这个始神,还有谁能过得去?!只要我能扒下这小子的皮,我就能通过山海破界的天罚,回到那软姐儿神识仅存的海内!找回她原本…不!找回我原本的容貌身躯!”
说到这里,软姐儿又折回那镜子前,仔细地盯着镜里的自己,似笑非笑:“呵呵,四千年了,下一次重回山海的机会,就要到了。”
“自从上一次大洪水后,四千年了!我从未有过少女的肌肤,年轻的容貌!只能通过软姐儿残存的记忆里找到我原本的美貌…我易容得了他人,却永远易容不了我自己!一直是这个不死的老怪物模样!”
“这是我最后一次的机会,我一定要恢复我原本的模样!!只要我重回大荒,所有软姐儿的修为都将恢复,我一定会复原!哪怕是那西王母,在凡间多么的无敌,也奈何不了海内的神!”
“到时候,我,就是真真正正的息壤神——软姐儿!”
说完,她犀利的眸子,毒辣地看着屋外,看向迟慕声远去的方向。
忽地,屋外风沙飞扬,往这小屋快速的聚集着,大有开始旋转包围之势。
蜈公的性子实在是小心,小心到了甚至都有点儿胆小的程度,听完软姐儿这大段大段的解释,却还是仍有疑问。
于是,他也抬头,看着远方聚拢的风沙,站在软姐儿的身侧,拧眉喃喃道:“不好搞啊…软姐儿,且不说长乘,他生性散漫。那少挚,可是百鸟之王,率领所有部下从海内离开…到现在,他都没能回去...”
她听着这话,眸内流转思索,片刻后,整理着衣袖,又伸出手,那蜈公见状轻附。
软姐儿撑着他的手站起来,走到门边,那远处的风沙,已经彻底将这块儿小小的木屋包围。这间小小的屋子,已然处在了一个龙卷风的暴风眼中心。
她略显迟疑地继续着:“我也看不透这少挚究竟意欲何为,难道那鸟真的太蠢?要情爱,海内诸神任他挑选,难道真的甘愿要一个什么剜了元神的离火?以他的修为,只要他和长乘找着冥王,三神聚首,破开结界重回山海,又有何难?”
蜈公听到冥王二字,脸色骤变,甚至脸上的刀疤都隐隐作痛起来。他瞬间捂面,言语颤颤巍巍地说:“冥王…冥王早就消散虚空了吧…?”
屋外的风沙愈来愈大,遮天蔽日之中,已然看不见一丝光亮。彻底地将这屋内最后一缕阳光挤压出去,软姐儿抬手一挥,那木屋的门骤然紧紧关死。
她背着手,往那屋内右侧的一个架子方向走去,踱步继续道:“呵呵,四百多年前哟,不知道他是走火入魔还是大爱苍生,与我拼死厮杀的时刻,居然分心?还顾得上那个人类?到底是神啊,怜爱世人?我见状,立即对那人类出招,他果然上当,替那女子挡下我拼尽全力的一招。呵呵…那可是他这四百多年来,最后一次拼尽全力显化的人身呢。下次再聚人身,何年何月?即使是能,也得过个几百年了!”
“我祝他好运吧,呵呵...所以,下一个重回山海大荒的始神,必定是我。”
说完这话,软姐儿抬手,从右侧的架子上拿起一个塑料瓶子,随意地往身后一丢,蜈公立刻接住。
蜈公接着这塑料瓶子,是了,只有瓶子,没有瓶盖,瓶盖被迟慕声拿走了。
他那丑陋扭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股...满是疑惑的蠢态,拿着那瓶子左右地看了看,继续道:“不过,软姐儿…这,这,为何是个瓶盖儿啊?”
软姐儿摸索着那架子后面的墙壁,对着墙壁的几个连起来的砖块儿画了一幅卦——坤为地。
接着,那右侧的架子往一侧缓缓移动,露出了地上的一个黝黑狭小的隧道口。
她拿起架子上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陶瓷罐子,往那隧道口走去,道:“废话!你不知道这架子上的东西都是什么?不就只有这塑料瓶子没用?反正无论如何就得是他,他拿什么都行,让他以为自己特殊,走后门才能进来。不然...就凭这小子,通过启明出的那些鬼测试入肙流?修个几百年再说吧,呵呵!”
蜈公点点头,拿着瓶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又问:“呃…那他不小心把这瓶盖弄丢了呢?”
“…...”
软姐儿往隧道内踏着的身形一顿。
接着,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道:“蜈公,你…去学院入口的东南角,开家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