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明之没再劝解,调转了话题。
“真没礼貌,你该叫我表哥。”
把话撂下,他转身走出房间,往楼梯口方向去。
身后传来忙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喂,喂,你这就走了?”
“有本事来跟我打一架啊!”
“站住,给我站住!”
苟明之在楼梯口停下脚步,身旁空出一人宽的位置。
林与已经跑到他身侧。
掌心按住林与的后背,往前一推。
“阿!”林与跟个球一样从台阶上一节一节往下滚。
还伴随着“咚隆咚隆”的磕碰声。
苟明之站在二楼,看着底下抱着脑袋痛苦哀嚎的林与,笑了:“白痴。”
一楼的佣人闻声赶来,扶起林与。
苟明之走下楼。
看向正往这边跑来的闻叔和淮冬。
“他私自上二楼弄坏了我的东西,可能是怕我怪罪他,跑下楼的时候一慌神失足摔下来了,快点带他去紧急处理一下吧。”
闻叔赶紧查看林与伤势,发现只是头磕破了皮,急忙把人抱起来,带去处理伤口。
淮冬没跟过去。
站在原地,手交叠在身前,看了一眼二楼的楼梯口方向,又看看周围人远去的背影。
压低音量:“我刚才在那边好像看见...看见...是您...”
苟明之看向他,轻柔的嗓音像一阵清风吹过,却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我什么?”
“没什么。”淮冬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眼花了。”
林与还不算傻,滚下楼时还知道蜷着身子,护住脑袋,所以伤势并不严重。
毕竟年纪还小,林与惊吓过度,眼神都有些涣散,下意识缩在闻叔怀里想要寻求安慰。
闻叔把林与托抱起来,神色凝重:“不能让人在我们这里出问题,我带他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苟明之点点头:“好,快去快回。”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闻叔远去的背影,心底却觉得根本没那个必要。
仅仅是滚下楼梯,最严重也就是变成痴呆。
又死不了。
林与回去自然是告状了的,碍于没有证据,再加上是他自己有错在先,导致他说的话不但没人信,反倒还被严厉训斥一番。
家长嘛,总是会偏向成绩优异又识大体的孩子。
至少苟明之是这么认为。
但是事情其实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过去。
第二天下午苟明之刚放学回来,别墅前院就迎来一位稀客。
苟明之站在二楼窗边,底下院子里停着一辆车,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从车上走下来。
没多久身后的卧室门被人敲响,闻叔在外面,声音听起来为难又担忧。
“大小姐来了,眼下正在戒室里等您...”
苟明之知道自己又免不了一顿鞭子。
戒室设立在地下负一楼。
推开戒室大门,他的母亲苟孟萝就站在里面等他,即使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他还是会忍不住高兴。
“您怎么突然来了?”
苟孟萝长了一张端庄贤淑的脸,有着窈窕挺拔的身姿,因为一直未婚,所以大家依旧会叫她大小姐。
她背对着苟明之,声音有山雨欲来之势。
“班里那几个学生因为作弊被处分一事,是不是你在背后做的手脚?”
苟明之没回答。
是又怎么样。
那些人往他书包里塞死耗子,在他课桌上乱写乱画,把粉笔灰偷偷倒进他水杯里,甚至当着他面骂他是个不知底细的野种,还嘲讽他怎么好意思在学校里装得像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们难道不是活该吗?
没有得到回应,苟孟萝又接着问:“昨天你表弟摔下楼梯是不是你做的?”
苟明之没回答,转过身开始解学校制服的上衣纽扣。
“既然您已经知道,又何必带着答案来问我呢?”
将上衣脱下,他抬手递往一侧。
守在一旁的闻叔见状立马上前接过,面露忧色,最终抱着衣物转身退离。
厚重的大门关闭,发出“吱呀”哀鸣。
“小之,你总这样,看似温顺但次次都阳奉阴违,像借刀杀人、栽赃嫁祸这些手段哪一次不是被你玩儿的得心应手。”
苟孟萝迈着轻慢步子,走到挂着短鞭的墙面一侧。
发出疑问。
“为什么我训诫你多少遍你都毫不悔改呢?”
苟明之没应声,熟稔屈膝跪立在垫子上。
苟孟萝偏头看他一眼,满意得取下方才挑中的短鞭。
鞭绳划破空气,抽在少年脊背上。
猩红的新痕,结痂的旧疤,道道交错盘存,如蛛网,似蛇纹。
鞭子又一次落下,苟孟萝柔柔笑问:“知道错了吗?”
苟明之咬紧的牙关松懈下来,唇边噙着抹稚嫩而固执的浅笑:“我没错...错的是他们。”
“答案不对小之,这不是我要听的。”苟孟萝指腹缓慢拂过鞭绳。
又一声清脆鞭响。
苟明之齿缝里泄出闷哼,脸色也越发苍白,缓了几秒,笑容再度浮现。
“我没错。”
苟孟萝握紧短鞭接着往苟明之后背猛抽两下,随后站直身子。
“苟家底蕴磅礴,家风刚正严谨,你作为苟家的孩子,务必要言行得体,根本不该有那些卑劣肮脏的行径和手段,必须要改掉才行。”
苟明之痛的眉心促在一起,小声吸气。
拒不认错:“人本就最擅长做卑劣肮脏的事,更何况是他们有错在先,我使点手段又错在哪里?”
“你、”苟孟萝秀眉微皱,遂扬起手中鞭绳猛又是一抽:“歪理邪说。”
本就伤痕累累的脊背早已皮开肉绽。
血色浸染鞭绳。
挥动的短鞭附着血迹,不可避免得沾了些到苟孟萝青绿色的旗袍上。
她停住手,看看自己衣服上的污痕,搁置好短鞭,去拿闻叔先前早就备好的手帕擦手:“今天就到这。”
“...他们都说我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苟孟萝愣住,搁下手帕:“你很在意?”
“我不在意。”苟明之抬起眼帘,躬着身子撑住地面缓缓站起来:“在意的是您。”
“您总嫌我狠辣恶毒,可是即使我再优秀,再怎么像一个谦和有礼的好孩子,也掩盖不了我被丢弃在这里的事实,我永远也无法堂堂正正地踏进苟家老宅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