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他送她的东西,送回他面前。
陆昂看着她,眼神梭巡着她面庞,不放过一丝的痕迹。
审视凶狠,又带着一丝不曾察觉的恐惧。
如临大敌的凶狼,不自觉露出尖牙。
他笑了声,似从鼻腔里发出的闷笑,冷冷钝钝。
“什么意思?”
陆昂舌顶上颚,靡靡之气般慵懒,不在意问道。
“我留了一根,其他的都在这里,你拿去吧。”
夏知鸢对陆昂说道。
“嗯?”陆昂微眯着眸子,“给我?”
夏知鸢点头,“给你,这是你送我的,我也没钱,只能把这个给你。”
陆昂思索一瞬,眼中绽放出了莫名他的光彩,又浑不在意道:“为什么给我?”
夏知鸢顿了顿,还是说道:“我在书房外面听到,陆爷爷不会帮你,陆家不会管你。”
陆昂这一次不光要退还玩家账户余款,还有商业合约的违约赔付。
网上很多人分析,陆昂这次不光要把挣到的钱赔进去,还得填进去很多。
这些东西还给陆昂,也能救急。
陆昂的嘴角颤抖,有点压不住地往上勾。
好似一只狼咬着地上花朵儿,嗅到了花朵扑鼻馨香,打了个喷嚏,浑身舒畅。
在草地里来回地疯跑。
他淡然道:“再差也用不到你的东西。”
“就你这点东西,也管不了用,拿回去。”
夏知鸢闻言皱眉,“怎么会没用呢,肯定有用。”
“我留一根,那是补偿,你之前总欺负我。”
算清楚比较好。
“哎?!”
夏知鸢说着,突然被陆昂拉住了胳膊,拉进他怀中,被摁坐在他的大腿上。
夏知鸢身体一僵,想站起来,被陆昂摁住。
“别动,让我靠靠。”
陆昂的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鼻音很重,异常疲倦。
夏知鸢坐在陆昂硬邦邦的腿上,感受到耳旁的呼吸声,身体很僵,过了一会,发现他并未有所动作,慢慢放松身体。
“陆昂?”
“嗯?”
“要不,你去找姜家?”
“嗯?你还知道姜家?”
“你妈妈姓姜。”姜阿姨说起姜家,那么高傲。
“哦,姜家啊,不能找姜家。”
陆昂闭着眼睛,声音更小,似呢喃。
肩膀有些重,夏知鸢没有推开他,房间里一片宁静,耳边是悠长的呼吸。
过了一会,夏知鸢开口道:“陆昂,还有一件事。”
“这件事了了,我们离婚吧。”
“陆昂?”
夏知鸢又喊了一声。
她抓着陆家的肩膀,偏头发现他睡着了。
夏知鸢起身,将他放倒在床上,盖上被子。
她站在床边,揉了揉坐麻的屁股,看了一会,陆昂皮肤苍白,眉头微簇。
夏知鸢想到他背上布满抽痕,她掰着他的身体,让他侧着身睡。
夏知鸢摆弄着,即便这样,陆昂都疲倦得没能醒。
她掖了掖被子,起身看到床头柜上的黄金,打开了抽屉,放了进去。
然后关了灯关上门。
陆昂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下了楼,问吴管家:“人呢?”
吴管家:“你说少夫人啊,她扫墓去了。”
扫墓?
陆昂皱眉:“为什么不叫我?”
吴管家沉默,陆昂看着他。
吴管家啊了声,“肯定是她心疼你,看你太累了,没叫你。”
陆昂嗯了声,“我饿了,弄点吃的。”
“好。”
吴管家看了看他,小陆总这个样子,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过吴管家也不会多嘴。
冬日阴冷,墓山被薄雾笼罩,在一条小路上,女孩提着东西,手捧鲜花,走过一个又一个墓碑,最后停在一个墓碑前。
“爷爷,我来看你。”
夏知鸢看着墓碑上黑白照片,喉咙哽咽。
她先是打扫了一番坟墓,把鲜花墓碑前,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不少东西。
拧开了酒瓶,倒在酒杯里,旁边了不少的下酒菜。
爷爷爱喝酒,买的也是最便宜的散装高粱酒,总喜欢在晚饭的时候,倒上一小杯酒,一脸惬意地抿着。
“爷爷,这是好酒,我从陆爷爷那里拿的,你尝尝。”
“爷爷……”
夏知鸢坐到墓碑旁边,身体靠着墓碑,头靠着,冰凉无比。
“爷爷,我好想你,很想你……”
夏知鸢仰头眨了眨眼睛。
“爷爷,我在陆家过得不错,陆爷爷对我好。”
“有相处不愉快的,但人与人之间,又怎么可能处处和谐。”
“再过几天,学校就要考试了,我想拿到奖学金。”
“爸爸妈妈也很少找我,我很安定,不受困扰。”
“我和陆昂……”
“相处得也不错。”
“不过,应该会离婚。”
从一开始的合约,就注定了这一场婚姻,该以合约的方式结束。
怎么开始,怎么结束。
这是一种不平等的开始。
夏知鸢靠着墓碑,说着话,闻着墓山潮湿阴冷的空气,感觉心里舒坦了很多。
有些话,不能跟人,却只能和亲近的,却无法给出回应的人说。
这些话,夏知鸢不敢跟生前的爷爷说,却能在此刻坦然说出口。
夏知鸢在墓山待了很长时间,身上的衣服都被薄雾打湿了,感觉到了冷。
她跟爷爷道别,收拾了东西。
坐回车里,夏知鸢对司机道:“抱歉,让你久等。”
司机连忙说道:“不会。”
夏知鸢用纸擦拭着衣服上水汽,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过一看,是陌生号码。
她接起,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夏学妹,很抱歉打扰你。”
洛风禾。
夏知鸢不明白,洛风禾怎么给她打电话。
“夏学妹,能不能请你帮忙,我知道很冒昧,但只有你可以帮我。”
夏知鸢却是先问道:“你先说说看。”
“陆昂不见我,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赵钱多和白浪也是这样。”
“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解释,非常重要,十万火急。”
洛风禾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异常焦急。
“夏学妹,你能不能跟他说一声,我在唯一咖啡馆等他。”
“拜托了,学妹,只有你能帮我。”
夏知鸢握紧了手机,好一会才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也喜欢陆昂。”
“但你我都该知道,陆昂只会和家里人安排的人结婚。”
“不会是你和我。”
“我不是要跟你抢他,我们两个抢来抢去,也抢不到。”
洛风禾的声音有些惆怅,“我只是有些话,要跟陆昂讲明白,即便是分开,也不能是这样的误会。”
“夏学妹,你跟陆昂说一声好吗,我在咖啡厅里等他。”
夏知鸢沉默了一会,“抱歉,我帮不了你。”
洛风禾和陆昂的事情,关她什么事。
陆昂不愿意见洛风禾,她提了,陆昂会朝她发火。
她没必要为洛风禾承担这样的事情。
夏知鸢说完就挂掉了电话,紧接着,对方又打了过来,夏知鸢并未接,挂掉了。
一连几次,对方也就放弃了。
回到了庄园,夏知鸢看到陆昂竟然在家。
没去忙吗?
陆昂先开口道:“你去见夏爷爷了,怎么不叫我一起?”
夏知鸢只是道:“你太忙了。”
“上个坟的时间还是有的。”
夏知鸢只是笑了笑,拿起水杯喝水,咕噜咕噜喝了半杯,陆昂看着她,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意。
一直盯着她看。
夏知鸢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有,我给你擦擦。”陆昂伸长了胳膊, 手指在她脸上擦了擦。
他坐了下来,拉着夏知鸢坐他腿上。
夏知鸢连忙捧稳了杯子,要站起来,陆昂搂着她的腰,紧紧的,让人动弹不得。
夏知鸢坐着硬邦邦的腿,忍不住道:“让我先起来。”
这种距离已经超过了安全社交距离,夏知鸢很不习惯。
屁股会坐麻,很不舒服。
陆昂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转过头来看着她。
夏知鸢往后倾,焦急道:“这样不好,你先松开我。”
还有人来来往往走过去。
陆昂开口道:“夏知鸢,我们搬出去住吧。”
“啊?!”
“搬出去?”
夏知鸢愣愣看着他。
陆昂点头,“搬出庄园,虽然我不能继承陆家,但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
“你会不会嫌弃我没钱?”
夏知鸢摇头,“我也没钱,怎么会嫌弃你没钱。”
陆昂勾了勾嘴角,偏头,吻了一下她的耳珠,又说道:“我置办了一处房产,我们去那边住。”
“那边的环境也很好,花啊草啊,也不少。”
“司机佣人也有,和庄园的生活不会差多少。”
夏知鸢抿了抿嘴唇,神色显得有些冷淡,一时沉默。
陆昂似没察觉,还在诉说着美好生活,“我不继承陆家,但这些年有所积累。”
“你好好读书,以后做你想做的事情。”
“到了年纪,咱们再生个孩子,不拘男女,陪着她,爱着她,好好培养。”
“你说好不好?”
陆昂眉眼温柔,似含着情意,他看向夏知鸢,对上她冷淡眸子,里面是波澜不惊。
陆昂神色僵住,慢慢变得沉凝幽深,搂着她腰肢的胳膊收紧。
“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搬出去?”
“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半晌,陆昂艰涩出声问道,他瞳孔微颤,有些答案已经在心底,还是问出声。
夏知鸢看着他,与他对视,“你的妈妈来找我,让我跟你离婚。”
陆昂扯了扯嘴角,像是笑,又不是,表情难以形容。
“你不会同意,对吧。”
“不,我同意了。”
“你妈说,给我两千万,让我们离婚,我同意了。”
陆昂一笑,将她抱进了怀中,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他面色森冷,咬紧了牙,语气却很温柔,“要钱啊,跟我要啊,我又不是不给你。”
夏知鸢脸埋在他怀中,声音嗡然,“可你不是陆家继承人了。”
“陆爷爷说,我该嫁给陆家继承人。”
手指骤然收紧,陆昂面色苍白,带着一种恍然,他松开她。
夏知鸢面色冷淡从他怀中退出,“我不会搬出去。”
陆昂看向她,语气飘忽,“你只跟继承人结婚,不论继承人是谁?”
夏知鸢点头,“对。”
她抿了抿嘴唇,还是说道:“你不能继承陆家。”
好久,陆昂出声:“继承陆家有那么重要吗?”
夏知鸢坦然点头,“对,很重要,我爷爷救了陆爷爷,陆家有今天,就凭这个,我也能做陆家的女主人。”
“我的丈夫,是陆家继承人,将来陆家的主人。”
“哈,哈哈……”
陆昂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夏知鸢啊夏知鸢,我没想到,这些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
夏知鸢神色平静,“为什么不能呢,荣华富贵哪个不想,人上人肆意快活,哪个不想。”
“陆昂,你不是一直这样活着吗?”
“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什么不可以想。
“这是我离荣华富贵,做人上人最近一次。”
“我希望,我们能尽快离婚。”
夏知鸢转身上楼,陆昂拉住她胳膊,从背后双臂环住她。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夏知鸢,我不相信你这是这样的人,你不是这样的人。”
夏知鸢闭了闭眼,再次睁开,语气冷淡:“是,我是这样的人。”
“之前我对你那样,倾慕有加,是因为陆爷爷要将陆家交给你,可现在,你不能继承陆家了。”
“陆家继承人是谁,我就爱谁。”
“在你嘲讽我是贫瘠怪物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成为陆家的女主人。”
“我忍受你的嘲讽,忍受你在外面有其他女人,虽然是合同婚约,我想着总能做实了,我就能成为陆家女主人。”
“我忍耐着,可现在,你让我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夏知鸢几乎愤恨地扒开他的胳膊,推开他,“不要靠近我。”
陆昂似是无力,身体踉跄了两下,退后几步稳定身形,碎发的眸子布满血丝,看着她。
“那昨天晚上呢,你为什么……”
“你说黄金啊,自然要算清楚,毫无牵扯离婚。”
“跟做陆家女主人相比,你的那几块黄金又算得了什么呢?”
“哈,哈哈,夏知鸢你……”
“果真浅薄愚蠢,你太蠢了,你就这么着急,下一个陆家继承人都还没出来,就要和我离婚。”
“你又骂我蠢,等到下个继承人出来再行动,来不及,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