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比义从宋家小院出来,黑着脸也不说话,径自走回了时光教驻八号聚集地办事处。办事处里的人见他回来,纷纷双臂交叉行礼,罗比义头也不抬的走回到后院,一脚踹开了客房的门。
李山羊和刘山正坐在屋里闲聊,忽然看见罗比义气冲冲的冲回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刘山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说:“罗大主教,这是和我们甩脸子呢?”
罗比义不阴不阳的顶了回去:“我可当不住三公子一句大主教,不过是一个在野狗窝里讨饭吃的可怜人,三公子抬举了。”
李山羊笑着劝道:“老罗,你也别生气,有话慢慢说。”又扭头对刘山说道:“三公子,老罗是好朋友,什么事好商量。”
刘山哼了一句,也不说话。李山羊在旁边劝了半天,罗比义才气呼呼的坐下来,端着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刘山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说着:“老罗,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有我们三个在这时光城还有搞不定的事情?怎么,不会怕了那小子吧。”
罗比义冷哼了一声:“两位是大人物,那肯定不怕。我区区一个主教,让我去得罪莱恩先生的会员,两位是不是高估我了?”
刘山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盒子,抽出一根雪茄来。他一边慢条斯理的用雪茄剪修剪着雪茄,一边说道:“老罗,我这人说话直,有什么得罪了的地方我先给你赔个不是。”
罗比义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嗯”的声音,并没有接话。刘山指着他说道:“你看看你弟弟,现在谁见了他不叫一声罗比恩大主教?在时光城里除了那几位,谁敢对他使半点脸色?这段时间他正和姓白的整顿旧城区,这件事得到了莱恩先生的默许。等旧城区那边理顺了,他应该还能向上爬一爬。你这个做哥哥的,可就被他甩下一大截了。”
罗比义闷声闷气说:“比恩是我弟弟,他从小天资过人,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我也为他开心。莱恩先生欣赏他,也是他的福分。”
“哦,对了。”刘山恍若未闻,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也是那小子在中间穿针引线。所以呢,别看他是个刚入门的小能力者,野心可不小。我弟弟刘奇在旧城区的利益可是被他一口全吞了,毛都没剩一根。”
罗比义抬起头问道:“所以你要对付他?”
“这个就不能给你说了。”刘山拿着火机走到了罗比义的身边,把雪茄塞到他手上,慢条斯理的拿着火机给他点燃,说道:“你也知道我家那位虽然不管事,但是呢,我家也不会让谁骑到头上来了。咱们好好做事,总不能让你比别人混的差了。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罗比义点燃了雪茄,很不习惯的抽了一口,低下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刘山忽然发现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很小的黑斑。他也不以为意,以为是烟灰或者什么粘在了上面,就伸出手去擦。
罗比义下意识的闪了一下,刘山指了指他的额头,示意这里有脏东西,让他自己擦一下。罗比义懵里懵懂的拿手抹了两下,那块黑斑却半点也没有消失,反而边缘有了一些扩大的趋势。
刘山摇了摇头,示意还在。罗比义再用手擦了一下,结果这块黑斑反而更大了。刚才还不到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现在已经有一个枣核那么大。
刘山的表情一下就变了,脱口叫道:“你这里有点古怪。”
罗比义吓了一跳,连忙到镜子前照了一下,发现了这块脏兮兮的黑斑。这块黑斑也很是古怪,用手摸上去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却怎么也擦不掉,就好像一团很顽固的染料一样。
“你今天碰过什么?”刘山也看了几眼,越看越是奇怪。罗比义这种层次的能力者,怎么可能被人在额头上涂了这么大一团染料却没有任何感觉?
罗比义擦了几下也没有擦掉,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他从兜里摸出了一小瓶浑浊的圣水倒在额头上,擦了半天却发现什么用都没有。
圣水取的是时间长河里的水蒸气凝结而成,能有效的驱除狂暴灵性的污染和负面状态。这一小瓶圣水的浓度极高,几乎是平常的数十倍。尽管这一滴圣水在罗比义的额头冒出了无数细密的雪白气泡,就好像是沸腾的水一样,但是对于这块黑斑依然没有半点效果。
李山羊也走了过来,远远的看着罗比义,自己又不敢靠近。刘山问罗比义说:“你出去碰到了什么?”
“没有啊。”罗比义也很吃惊。他吃惊的点不仅仅是自己的额头被人涂上了这个黑斑,而且自始至终自己的灵性都没有出现任何警兆。
他回忆了一下今天的过程,说道:“我就去见了一下那个小巡警就回来了,路上也没有看见其他什么奇怪的东西。”
刘山追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女人?”
“没有。”罗比义很肯定的摇了摇头。他心里也有些慌,问道:“你们的车在不在,送我回去一趟,我回教里找大主教帮我处理。哦,对了,灵珑大主教不是和你们在一起,能不能找到她?”
刘山摇了摇头,说:“灵珑大主教灵体受损,已经回去了。你坐我的车起码要一两个小时,我怕来不及。”
罗比义的心里慌乱了起来。
这种异兆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伤害,但正因为这样才让人心里没底,因为自己根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爆发,又能造成什么后果。
刘山说得对,一两个小时得时间自己的确没法等了。
他一咬牙,从胸前摸出了一个小怀表。这个小怀表用一根古铜色的铜链拴着,表面上全是被时光腐蚀过的痕迹,几乎看不见里面的指针。
这样一个怀表,就算丢在垃圾堆里也会被人一脚踩瘪,毫无价值。但是罗比义却把它放在了最贴身的地方,就好像是自己的生命一样。
罗比义朝着时光城的方向跪下,额头触地,嘴里喃喃的念了几句。然后他站起身来,把怀表的发条拧紧。
发条一拧上,怀表的指针就慢慢的走动了起来,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声音。随着指针的走动,整个表盘上的锈蚀逐渐脱落,露出了它的完整外表。
表盘里有五根指针,走动的角度和速度各不相同,相互间构成了一幅诡异的图案。
指针刚走了几步,整个怀表就承受不住了其中蕴含的力量,在空中逐渐破裂,然后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四处飞溅,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之外时光大观上的大时钟忽然发出了几声常人无法听见的“嘀嗒”声。声音很短暂,很快就消失了,几乎没有人察觉到。
仿佛永远坐在咖啡馆里的莱恩先生皱了皱眉头,放下了手里的书本。
罗比义眼看着这个怀表损坏,脸上露出了极为心痛的神情。这个怀表是时光教给驻外主教发的高级时光令,用来向时光教总部求救所用。一旦擅自使用了,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审核以及难以避免的代价。
很可能过了今天,他就不再是八号聚集地的土皇帝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至少今天活过去了。
罗比义松了口气,知道消息已经传到了莱恩先生的耳朵里,谁要敢伤害他就是直接挑战莱恩先生的权威。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今天在搜查余墨身上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根貌似邪神遗物的灵性物品,但是以他的层次并没有看出来那是什么。
难道这块黑斑和那个有关?
他转头正想问一问刘山,忽然看见刘山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罗比义吓了一跳,马上走到了镜子前照了一下。从镜子里可以看到,他额头上那块黑斑像是活了一样,像是水蛭一样胡乱扭曲移动着,看上去怪异到了极点。
罗比义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捂住这块黑斑,但是就在他手指摸到那块黑斑的一瞬间,他头盖骨上被黑斑覆盖的这一块已经变得腐烂不堪。
罗比义只是轻轻的一按,几根手指就深深的陷了进去,插入了自己的脑干。
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就翻着白眼像一根木桩一样倒了下去。刘山和李山羊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的看着罗比义惨死在他自己的手中。
就在罗比义身体快要接触地面的那一个瞬间,穿着黑白色时光道袍的莱恩先生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伸出手指,在空中飞快的勾勒出了一个椭圆形的图案,一个时钟的虚影立即浮现了出来。
莱恩先生伸出手掌,琥珀色的眼瞳里透出犹如实质的白光,无穷无尽的灵性飞快的灌注到时钟里。伴随着他的动作,这个时钟的时针,分针和秒针开始沿着逆方向转动了起来。
指针开始逆向转动的一瞬间,这个房里的时间开始了倒转。
罗比义的身体慢慢从即将触地开始缓缓站立,手指也从自己的脑干里极缓慢地抽了出来。
刘山河李山羊的表情慢慢从惊骇恢复了平静。
整个画面看上去就好像刚才的情景被人用缓慢的速度倒放了起来。
指针越转越慢,仿佛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莱恩先生用尽全力灌注灵性,希望能把这位主教的性命从时间长河里拉出来,再调查清楚这件事。
在聚集地杀害时光教主教,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眼看着罗比义的手指就要从自己的头里抽了出来,他额头上所有伤痕都在缓慢而完美的复原,稀泥般的头骨也逐渐变的坚硬。
就在这个时候,罗比义主教的额头前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放在罗比恩的手背上,重重的压了下去。
罗比义的手指再次深深的插入了自己的大脑。他像一块石头一样“噗通”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这只手马上就消失了,速度之快,甚至连莱恩先生都没有来得及拦住她。
莱恩马上发出了一声怒吼,身前的时钟发出了浓厚有如牛奶一样的白光,把整个屋子全部照耀的亮堂堂的,没有放过一个角落。
这是纯正的时光之力,能够驱除所有屏蔽感官的能力。
但是屋里什么也没有。
莱恩先生的鼻孔里出着粗气,金色的头发开始根根竖立起来,琥珀色的眼瞳发出了骇人的光芒。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时光城的势力范围内被人这么挑衅过了。
他大步走出屋子,双臂交叉,用最严肃的声音说道:“时光之神在上,愿时光与我们同在。”
八号聚集地上空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钟面,钟面和时光大观上的大时钟一模一样,五根弯曲缠绕的指针不停的游弋着,勾勒出了无数奥妙无穷的图案。
就在这个瞬间,整个八号聚集地就好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又好像是被一种神秘而宏大的力量凝固在了这个片刻,所有的一切都完全静止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保持着这一刻的姿势,像是雕刻一样一动不动。就连天上的飞鸟,地上的昆虫,风中舞动的树叶,甚至就是风本身,都被时光之力凝固了起来。
无穷无尽的雾气从钟面弥漫了出来,像是潮汐一样覆盖了整个八号聚集地。渐渐地,一个手提陈旧皮箱,只有上半身的女人就出现在了白雾中。
她皱了皱鼻子,很厌恶的说:“我讨厌这种味道。”
莱恩先生的身影在她出现的那一个瞬间已经移动到了她的对面。他双眉紧皱,眼光炯炯有神,大声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害我们的人?”
女人笑了笑,轻声说:“杀你们的人,还需要理由吗?”
“我们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没有。”女人很坦诚。“但是就好像你在路边看见一条疯狗,虽然它没有咬你,但是并不妨碍你去砸它一砖头,对不对?”
莱恩先生听见这句话,脸色慢慢恢复了平静。他看着这个女人,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说:“那么,让我就来见识一下隐秘的博学者。”
“好啊,我也来看看接替所长的到底是什么人。”女人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打开了手里的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