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殿内,众人都已经退了出去,只剩顾君泽与楚若涵。
殿内灯火摇曳,照在皇上那张已显老态的脸上。
那张脸上满是疲倦和沧桑,眼中却依旧闪烁着不可一世的威严。
“她,我娘不是你嫡亲的姐姐吗?她不会反你的……为何偏要她死?”顾君泽站在大殿中央,声音沉郁而压抑。
皇上的脸色阴晴不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朕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顾君泽冷笑一声,“什么事能让你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此毒手?”
皇上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当年五王之乱,朕能坐上这个位置,全靠阿姐的鼎力相助。但她手握重兵,威望太盛,朝中大臣多有不满。”
“那又如何?”顾君泽情绪愈发激动,眼底一片猩红,“她是你亲姐姐,自小对你关怀备至,战场上出生入死,她怎么可能会害你!你们一起长大的情谊,就这么不堪一击?”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无尽的不甘与痛心。
皇上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你以为朕不知道吗?但权力之争,从来不讲亲情!”
“朝中大臣日日上奏,说她有谋反之心,朕若不做些什么,恐怕坐不稳这个位置!”
“所以你就牺牲她?用她的命来稳固你的皇位?”顾君泽的声音冰冷刺骨,像是寒冬里的利刃。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江山社稷,可这江山社稷里,难道就不包括你的亲姐姐?她为你杀尽皇室兄弟,一路将你扶上帝位,你却恩将仇报!”
他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恨不得将面前这个虚伪的小人烧成灰烬。
皇上沉默不语,这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楚若涵看着顾君泽,心疼不已。
她知道,这个真相对他来说有多么残忍。
她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炙热的怒火和无尽的痛苦。
就算是早已猜到,可真相摆在面前,凶手竟是自己的亲舅舅,当今的皇帝。
说什么逼不得已,到头来不过是信任二字。
顾君泽直视皇上,“你从未信任过她……”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太后!太后晕倒了!”
皇上脸色大变,不顾仪态,连忙冲出朝圣殿,顾君泽与楚若涵也紧随其后。
只见太后被几个宫女搀扶着,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毫无生气。
众人急忙将太后安置在内殿的床榻上,太医们也匆匆赶来,围在床边紧张地诊断着。
“母后!”皇上跪在床前,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太医转身,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声音颤抖地说道:“陛下,太后她……身子已经极为虚弱,脉象紊乱,气若游丝,恐怕是……大限将至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轰在皇上心头。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床榻上那位容颜枯槁的老人,喉头滚动,发不出声音。
太后的贴身嬷嬷上前一步,声音哽咽:“陛下,太后身子一直不好,太医也说过大限将至了。她老人家怕皇上您担心,就一直瞒着。”
皇上握住太后的手,手指颤抖:“母后,儿臣在这里,您睁开眼看看儿臣啊!”
太后微弱地睁开眼,目光涣散地看着皇上,又慢慢移向站在一旁的顾君泽。
“君泽,过来。”太后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顾君泽上前几步,跪在太后床前。
太后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抚摸顾君泽的脸庞:“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顾君泽眼中泛起泪光,不知该如何作答。
太后突然激动起来,抓住皇上的手臂:“泰宗,你竟然下手杀了安阳?她是你亲姐姐啊!”
皇上脸色煞白,无言以对。
太后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的安阳,我的女儿啊!”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皇上连忙扶起太后:“母后息怒,儿臣知错了。”
“知错?”太后冷笑一声,“现在知错已经晚了!”
太后咳嗽几声,望向顾君泽:“君泽,我对不起你娘亲。当年我明知泰宗对她有芥蒂,却没能保护好她。”
顾君泽低下头,眼泪滴落在地上:“皇祖母……”
太后的目光再次转向皇上,声音虽弱却字字如针:“泰宗,你必须向我保证,不会伤害君泽。”
皇上面露难色。
“保证!”太后用尽全力喊道,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皇上咬牙点头:“母后放心,儿臣保证不会伤害君泽。”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靠在枕上,眼神渐渐柔和:“君泽,离开吧,离开京城,带着你的若涵远走高飞。”
楚若涵上前,轻轻握住太后的手:“太后放心,臣妇一定会好好照顾君泽。”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她缓缓松开皇上的手,目光转向床帐,像是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先皇,当年我还埋怨你,不心疼安阳,收了她的兵权,你那时说女子掌权便是原罪……”
太后的声音逐渐变大,仿佛要将心里积压多年的憋屈嘶吼出来,“先皇,原来你那时就看到了结局,安阳……”
太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边,双眼缓缓闭上,在痛苦与悔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皇上伏在太后身上,放声大哭:“母后!母后啊!”
楚若涵也忍不住,泪水如珠滚落。
她为太后的离世感到悲痛,也为顾君泽所遭受的一切感到难过。
这场权力的悲剧,谁都未能幸免。
顾君泽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意。
他一把拽过皇上的衣领,声音冰冷刺骨:“这样的结局,你可满意?皇祖母含恨而终……”
皇上任由顾君泽拽着,没有反抗,他的脸上满是泪水,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
最后一个爱他的人,也离他而去了。
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他低声自语,“母后,儿臣真的不是有意的。可这帝王家,权力面前,连亲情也要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