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已解,第二天一早,她就得去给宜修请安。
柔则这一个月每天罚跪,膝盖早就在石板上磨的红肿不堪,即使每晚都涂了膏药,走路时依旧疼得厉害。
她一路扶着芳若的手,艰难的赶在晨间请安开始前到了揽月阁。
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已经在正厅落座的众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她。
柔则竭力忽视那些或幸灾乐祸、或冷眼讥讽的目光,咬了咬牙,对宜修勉强福了福身:“妾身给福晋请安。”
从木兰围场回来后,她之前乔装成宫女擅自离府的事,早早的就在府里传开了。
这些人本就对柔则平日里的做派心存不满,如今柔则捅出这样的篓子,她们更是不加掩饰的把嫌恶挂在脸上。
“柔则格格,你这是假扮宫女入戏太深了吗?一个月不见,现在连怎么行礼都忘了?”年世兰用帕子掩住嘴,嗤笑着道。
宜修心知,年世兰当然不会因为柔则对自己行礼不标准而替自己说话,不过是借此机会踩上柔则一脚罢了。
不过无论她这是出于什么目的,此刻的宜修都乐见其成。
柔则被她一顿抢白,面上有些挂不住,她微微涨红了脸出言辩解道:“妾身是因为膝盖上有伤,并非是侧福晋曲解的那个意思。”
“柔则格格这话,是在怪福晋罚跪你了?”年世兰见她出言辩驳,心中不屑,愈发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柔则被噎了一下,不情不愿的说:“妾身不敢。”
“哎呀,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呀,连擅自离府这种祸事都敢闯下,啧。”一旁的李静言也坐不住了,斜睨了她一眼,张口就讽刺道。
柔则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真是岂有此理,连李静言那个贱人也敢对她冷嘲热讽了!
宜修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柔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脸上尽是羞恼的神情。
“柔则格格,我知道你并非存心对我不敬,只是你这行礼的姿势,实在有违规矩呢。”宜修脸上挂着平和的笑,眼底却隐隐透着一丝寒意。
她刻意把“规矩”二字咬的极重,这是在警告柔则,刚从禁足中被放出来,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宜修目光一转,落在了柔则的侍女芳若身上。
“芳若,你们格格似乎并不熟谙这府里的规矩,你这个做丫鬟的,来教教她该怎么行礼。”
芳若才被柔则连带着受了刑,还要罚俸半年,心中早已苦不堪言。
如今宜修点了她的名字,她哪敢有半分怠慢之意,忙不迭的跪下行了个大礼:“恭请福晋万安。”
“哟,柔则妹妹,你的这个侍女,倒是比她家小主有眼色的多。”李静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眼下这形势,柔则心里就算有万般怨怼,也只能先忍气吞声。
她艰难的俯下身行礼,这样冷不丁一屈膝,那原本磨破皮了的地方,连带着里面的骨头都钻心的痛。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了,起来吧。”宜修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摆摆手叫了起。
柔则额头上冷汗直冒,不过显然,宜修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你还未和两位侧福晋见礼呢。”宜修温声提醒道。
这声音轻飘飘的,落在柔则耳边,却仿佛毒蛇吐信的声响。
她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绝不让这一屋子的贱人看她的笑话!
柔则默不作声地侧过身,对着年世兰福身道:“给侧福晋请安。”
年世兰漫不经心的从边上的碟子里捡了一块玫瑰乳酥,咬了一小口,微微蹙眉道:“不过尔尔。”
宜修无语,你想指桑骂槐的阴阳柔则就阴阳,关我院里的玫瑰乳酥什么事?
柔则听出了年世兰的言外之意,咬牙切齿的屈膝屈得更深了些。
年世兰这才满意的放下了那半块点心,妩媚凌厉的凤眼一扫,皮笑肉不笑道:“起来吧。”
柔则垂着头,眼底尽是怨毒的恨意。
她转身对着齐月宾再次屈膝:“给侧福晋请安。”
齐月宾还未开口,坐在角落里的曹琴默突然干呕了一声。
众人下意识纷纷朝她看去。
从一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在极力忍耐着不适,方才实在没忍住,一股翻江倒海的反胃感朝她袭来。
她慌忙起身,惶恐而又歉然道:“妾身失仪,还请福晋、侧福晋恕罪。”
宜修见她这个反应,面上关切的问:“曹侍妾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干呕?”
曹琴默犹豫了一瞬,低着头恭敬的说:“回福晋,妾身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在场的人脸上的表情各个异彩纷呈。
如果宜修没记错的话,她这一胎似乎比上一世来的早了些。
倒是年世兰大约早早知道了此事,因此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眸中隐隐有一丝落寞与醋意。
她的神情宜修看在眼里,这曹琴默是年世兰亲自举荐上来的,又是她的心腹手下,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好事才对。
可惜年世兰自己的孩子没保住,又渴望得到胤禛的独宠,因此曹琴默此番有孕,她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
只能说人心总是复杂的。
说起来这曹琴默也算是好运气。因为年家的缘故,胤禛不愿让年世兰再有身孕,独独赐了她一人欢宜香。而曹琴默一开始住在畅春阁的偏室,只不过后来年世兰打发她搬了出去。
这样阴差阳错之下,曹琴默到底还是有了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