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柳阳春却恨道:“你也说了那桑诘是夺储失败,便就是叛徒。我劲苍派帮吐蕃除了叛徒,他又有何理由向大宋发难?”
只是这样的话就再无人敢跳出来响应了,因为事情上升到了两个国家的层面,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因果报应关系了。
武中圣不敢草率决断,但他不想说,其他惦念南坛坛主位置的人也会重提对柳阳春的处罚。而相较之下,李沧浪便暂时无人肯去搭理了。
第一个站出来的自然又是玉蝉真人了。只见他再将宝相僧灭门劲苍派一事重新询问一番,待得到确切答复后,他便又向武中圣说道:“那藩僧固然该死,但劲苍派勾结大理土司图财害命在先,其灭门之悲实是咎由自取。”
玉蝉真人话语一出,海翁道人等人便纷纷附和,待到后面时,竟连泰阿、青城两派也都赞同与他。柳阳春百口莫辩,唯有对众人愤恨痛骂起来。
武中圣见局面混乱,便又说道:“刚刚李掌门也说了,劲苍派勾结土司一事乃白鹤子所为,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那藩僧要报仇便杀他一人即可,又何须将其一门数百人都杀光了?”
众人见武中圣的话无法反驳,又觉得他是有意袒护柳阳春,便只得渐渐消停下来。
但李沧浪却摇头叹说道:“此事虽是白鹤子先起了歹心,但他是劲苍派资历最老的名宿。宝相僧要找他寻仇,山门中人又岂会坐视不理?况从后面白鹤子带一帮人去土司那里领赏来看,此事又怎能是他一人所为?此乃我亲耳所闻,我赞同玉蝉真人的看法。”
这些情形都是柳阳春所不知道的,现在李沧浪一一说出后,他便当即拔剑相向起来。只是听得李沧浪说白鹤子遣人从土司处搬回了好几个宝箱,武中圣便喝住柳阳春,然后再叫李沧浪将原委细细说来。
李沧浪遂将宝相僧所述转达一遍,众人听罢皆改口骂起劲苍派来了。柳阳春虽极力反驳,奈何势单力薄,最终他所有的辩护都被淹没在一片责骂声中了。
见武中圣只于此处询问较多,而如何处置劲苍派却只字不提了,如此,李沧浪便又说道:“我听闻那桑诘王子在吐蕃颇有仁义之名,而洛顿则暴戾蛮横。此番洛顿虽然夺储成功,但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待桑诘余部得势之时,必定会前来为他复仇。”
武中圣思量一番,便不以为然道:“他吐蕃远在千里之外,难不成真敢领兵来此?他若真敢来犯我大宋,我辈也自当成仁取义。”
李沧浪却急急劝道:“吐蕃亲自引兵来八方城自是不可能,但此时涉及两国邦交,他若以此责难我大宋,却不知朝廷会如何作想?”
玉蝉真人便当即附和道:“李掌门此话颇有远见。一旦桑诘旧部得势,那些加害过他的土司及大理境内的武林人士便首当其冲要被算账,而大宋也恐因此被要挟为难。想我大宋北有强敌虎视眈眈,西南若再惹来吐蕃,岂不背腹受敌?”
武中圣这才隐隐有些不安起来,海翁道人便接着说道:“朝廷一定也不想看到如此危急局面,自要想办法与之稳和。一旦如此,吐蕃除了狮子开口外,定然要大宋交出所有参与杀害桑诘王子的人。到那时候,只怕有些人就要命不由己了。”
海翁道人这番话算是说的非常明白了,众人听罢皆是紧张起来。但最要坐不住的,却是武中圣和柳阳春了。柳阳春想不到自己门派的一着之失竟会惹出这般天大麻烦,而武中圣则暗想是否有法子避免此等危窘境地。
玉蝉真人料出众人心思,便又上前来说道:“刚才李掌门说此事要冷处理,不知究竟是怎么个冷处理的法子?”
武中圣亦想起此事来,便也如是追问一番。
李沧浪便默叹一口气道:“为绝后患,唯有澄明此事乃劲苍派一家之举,与武盟主及天下剑盟并无任何关系。”
柳阳春听出了李沧浪意思,再想起他前番诸多话语,便当即骂他落井下石。但彼时众人心思已不在此,他骂的越紧,武中圣只会越是烦他。果不其然,待柳阳春止不住心头之恨时,武中圣已经命人将他押出门外去了。
柳阳春一被赶出去,众人便都好说话了,除去一众旧日坛主,其余新晋门派亦纷纷陈言,要武中圣摒弃劲苍派以保天下剑盟清白。
如果仅是以害怕吐蕃秋后算账,武中圣或许还不好就此下了命令;但如果是以劲苍派图财害命违背武林公道缘由将其除名,就显得要好办许多。便就在众人齐心愤慨之下,武中圣迎合众议下达了废弃劲苍派南坛地位,与之相应的,柳阳春也被废除了天下剑盟南坛坛主职位,不仅从此只能做个普通弟子,还要去八方城的骤雨堂讨一顿好打。
柳阳春南坛坛主的位置便就此空缺出来,江城子、岳镇元一早已和玉蝉真人达成共识要推海翁道人上任,但更多的新晋坛主旗主却各自打起了主意。至此,众人又围绕着谁来坐这南坛坛主位置而激烈争辩了起来。
柳阳春本就是个性子高傲之人,怎容他人如此相轻?便纵使此番是武中圣亲自下令,他亦要觉得不堪当众折辱了。柳阳春再也忍不住心头激愤,便当即在门外将玉蝉真人等痛骂一通,罢了又讥笑武中圣是非不分,处处受人摆布。
如此,武中圣又怎能受得了?
武中圣于是喝令部众将柳阳春速速送去骤雨堂受罚,但柳阳春却挣脱左右跃入大堂来。众人见状皆拔剑相向,直恨不能当场将之毙命而后快。
但柳阳春却长剑往脖子上一横道:“在场之人我都极恨,但最恨之人,却莫过这包藏祸心的李沧浪了。我便先死一步,却看还有几人步我后尘。”
说罢,柳阳春便当场大笑一声。而笑声盖过利剑抹脖之声,待见得一片猩红飞溅堂前时,他便也栽倒下去了。堂外柳斜晖等人听得柳阳春当场自杀了,便纷纷冲进来哭诉。
堂上之人正愁如何剪除这些劲苍派的拖累,想不到他们自己却闯进来了,如此,玉蝉真人便当即喝道:“劲苍派图财害命,勾结夷族土司杀死吐蕃王子,其掌门柳阳春已畏罪自杀,其余人等亦难逃罪责。”
柳斜晖等人知道柳阳春之死乃众人所逼,便当场驳斥于玉蝉真人。武中圣看不下去了,遂呼来左右将这些人悉数关押起来。
此事既平,众人又欲重新说回到南坛坛主人选问题上来。但武中圣却无心于此,因为柳阳春死前的一番话刺痛了他的内心。
武中圣于是向着李沧浪大喝一声“知罪否”,李沧浪当即额头涔涔汗下,便跪下忏道:“李某未能拿下宝相僧,教盟主失望,我愿担受任何责罚。”
武中圣却冷笑一声,又骂道:“你门下连出了两名勾结魔教的弟子,本就是罪大恶极事情;今番又让宝相僧要挟欺负,丢尽天下剑盟颜面,再不治你罪行,恐怕天下不服。”
武中圣这般发怒下来,可不是演给别人看的,他是实实在在的心底发火了。李沧浪知他气在当头,便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认领下来。
武中圣于是要撤去李沧浪所有职位,并交于骤雨堂从重责罚;至于云台派,亦要人人接受横雷堂主的审问,以确定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天下剑盟的人都知道去了骤雨堂就要丢了半条命的道理,何况武中圣还专程说了要从重责罚?而那横雷堂主的手段大家都是当众领教过的,他云台派弟子若无九条命,去了怕也是死路一条。
只是李沧浪却没有柳阳春傻,他知道武中圣忽然恨他,乃是柳阳春遗言挑拨所致。如此,李沧浪便欣然说道:“李某自知罪孽深重,武盟主要罚,我心甘情愿。但我还有一事尚需禀明,还请武盟主容我说完再罚。”
武中圣本不欲听他说辞,但见得玉蝉真人等新老坛主皆要为李沧浪求情,如此,他便不得不耐下性子听听了。
“柳阳春为人高傲,一向轻我。此去点苍山,我与柳阳春之间不仅无话可说,更是饭不同桌,寝不同店。宝相僧一事,非我刻意要隐瞒他,实在是他不容我开口。”李沧浪委屈道。
武中圣却坚信李沧浪是一早就打定欺瞒主意的,便无谓道:“可我见他此行归来后并不如往常厌你,看来你为扭转与他格格不入之旅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李沧浪却无奈道:“柳阳春乃软硬不吃之辈,区区言语怎能转他看法?但自与宝相僧交手后,同受重创的我先是帮他续骨,后又四下寻药医治他,如此做法,说救了他一命也不过分吧?”
众人皆点头赞同,武中圣却不耐烦道:“你不救他,一个人回来只怕更不好交代问题。”
李沧浪眉头一紧道:“我此去全靠戴罪立功来减轻罪责,但此行不仅败给了宝相僧,还折了旗主马平北,我就算不与柳阳春一起归来,也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