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摸不清楚纪枫的想法也懒得再多猜,专注的吃着眼前宫廷内侍端上来的糕点。
毕竟这人的心眼多到比蜂窝煤还多。
想猜到对方的心眼下哪个是真心,着实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兰冕的贵族盛产神经病和阴谋家,这是她早就已经有了觉悟的事情。
纪枫看着阿月白皙柔软的侧脸,气定神闲喝着茶水,和戚暮清一模一样的气质,不禁有些恍然和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痛觉酥酥麻麻,有些窒息,也有些压抑,似乎什么感情被压抑在了密闭的壳子中,他不是很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这孩子,怎么和戚暮清越来越像了。
他可真是不太喜欢这样啊。
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就被那家伙给提前找到。
这么多年,纪枫一直在后悔。
毕竟当时,去阿月所在的孤儿院时,他们本是要一起去的。
纪枫将这一切归类于没有得到的懊悔和没有可爱妹妹的执念。
或许只要成为一家人,他就不会再执着于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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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和皇后,戚暮清一起出来,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
“这个药性很猛烈,如果真的发作出来,身体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幸好你们反应比较快,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盛祈安在里面休息,皇后也匆匆离开,她气势强大,神色凌冽,摆明要让今天做出这样事的人付出代价。
纪枫笑着摆头,“我这个姐姐年轻时也是个性格强势的,在皇宫蹉跎这么多年,性格也一直没有改变,我还以为她变懦弱了。”
“你不和她一起去吗?”阿月歪头问。
难不成真和那些小报上说的一样,纪家主脉的关系不怎么样?
她好像的确没怎么听纪枫聊过他们一家人。
各类媒体网站还揣测过纪家嫡系成员相互之间的关系,故事千奇百怪,精彩的简直能够写成小说。
贵族家的辛秘简直是大众最爱看的八卦故事。
“哎呦,小姑娘,你也太小看我的姐姐了。”
纪年突然抬起来手,狠狠的揉了一下阿月的头发,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形状,像聊斋故事中隐藏于深山中狡猾美貌的狐狸。
嘴中却是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对姐姐的信任自豪。
“她背后有纪家,谁敢让她吃亏?更何况,她可以处理这样的事情。”
纪家的人,除了他那个脑残的弟弟,都是聪明人。
阿月摸了摸下巴。
看来不是关系不好。
反而是关系太好啊。
真好。
她们是真正的家人。
纪枫这边摸了头发后,又有点跃跃欲试,又想在捏一下阿月的脸蛋。
面对他的魔爪,阿月和戚暮清十分有默契的同时抬起来胳膊,一巴掌拍掉纪枫的手。
“哎呦…好疼啊。”
结果两个人都不理他,转身就离开了。
纪枫啧一声,对旁边的副官说,“他们可真是成亲人了,这样抢过来的妹妹,恐怕也带着别家的烙印。”
“啧,真让人不爽啊。”
副官:……长官,求你别再说,你太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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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厅里,阿月环顾四周,厅里的众多宾客都还歌舞升平,并没有注意到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岳池和盛松寒,还有老皇帝皇后也都不在,纪年也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乐。
看来他们已经正在处理这件事情。
这种事外人掺和进去反而不好,便让他们皇室自己解决吧。
戚暮清见阿月一直在发呆,不理会他,绷着一张冰块脸戳了戳她的脸蛋,戳出了一个小窝。
“嗯?”
见阿月看他,有些呆呆的疑惑,戚暮清才满意的收回手,又去摸她的头发。
他很不满意上面有纪枫那家伙的温度,想要驱散,却发现有些无可奈何。
他只能去整理被纪枫揉乱的头发,又为她戴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玫瑰发夹。
玫瑰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阿月下意识想要去碰,但被他阻止。
“不要动,和我一起跳一支舞吧。”
他亲手养大的玫瑰。
本以为能够相伴一生的家人,第一眼就认定的家人,最终却只能以这样遗憾的方式离开。
他内心思索着最近做的一切。
戚家一些心里有怨恨的,不服从的,都已经被他清理出去。
王庭和如今的局势和阿月没有关系,她很聪明,不会随意的去参与进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王位争夺。
即使今天出了一些意外,也在掌控之内。
在紧张的时间里,他几乎把自己想到的一切都做到近乎完美。
她会成为下一任的继承人,拥有无与伦比的财富和权势。
没有人在他死后,会欺负他的家人。
但假如在给他十年时间……
之前的他太忙,两人陪伴的时间太短暂。
只可惜一切都是奢望。
时光真是可怕的生物。
戚暮清心中满怀眷恋,俯身做出邀请的姿势,阿月随后将手放在他的掌中,两人滑进舞池中。
也许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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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阿月越想越不对劲,戚暮清那个样子,分明像是在告别。
长久以往的种种猜测汇聚成可怕的结论。
阿月立刻去书房,检查集团,以及戚暮清最近的行程,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就算是去询问管家他们,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
也是,如果戚暮清想要掩藏什么事情,怎么可能会让她发现。
随后几天时间,阿月采取了各种试探大法,都被戚暮清一一挡回去。
对方吃完早餐,冷静的拿起外套,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他的鼻梁和眉眼之间,仿佛雪色初霁,百花盛开。
秋水为神玉为骨,是惊天动地的绝色。
戚暮清摸了摸阿月的耳垂,声音温和醇厚,一如往常。
“去学校吧,我们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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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刚到学校,就听到了俞念念正在被欺负的事情。
她被关进k3的休息室,外面的人都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事情的起因是俞念念被取消了奖学金,是纪年下的命令,连带着其他特招生的奖学金也都被取消。
又听说,纪年手下的一群小弟去俞念念妈妈的摊位上胡闹,害得俞念念和母亲被监察驱离。
俞念念的母亲也被气的住院。
特招生本来就家庭条件不好,这是在断了她们的生路,他们也同时被取消了奖学金,对俞念念更是恨之入骨。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一群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为了攀上纪年,认为对方讨厌那丫头,便也自作主张的去收拾对方一番。
今早上学,俞念念一来,就冲到了k3的休息室,和纪年对峙。
ig上都在讨论这件事,说俞念念这是在欲擒故纵,甚至还说这是一种蓄意引诱。
甚至说女孩做这一出很成功。
他们在极力的诋毁一个平民女孩,还说这是荣幸。
阿月听着这些事情,只觉得十分荒谬。
好像这是什么偶像小说里的情节似的,这正是男女主走向爱情的必经之路,中间也必有诋毁。
女主在被欺负,被伤害,男主只需要幡然醒悟就好,最终他们将会走向happy ending。
这种走向,总让阿月觉得很诡异。
好像以前自己也碰到过这样不合常理,令人费解的事似的。
阿月一来,不少的同学便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如果是一生都无法触碰美好的月光,那就让纪年他们也受到同等的厌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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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月赶到休息室的时候,发现现场的情况和她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本以为会吃亏的俞念念反而按着纪年在地上,纪年想反抗,结果发现自己居然推不动一个瘦弱矮小的女孩。
俞念念毫不留情的对着他的脸啪啪啪就是几下。
“蠢货,贱人,真以为你是老天爷啊,清醒一些吧你。”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玩这一套,上辈子你这样,这辈子你还这样,你就是个人渣!!”
“你说你上辈子是因为喜欢我,喜欢一个人就要欺负一个人就算了,这辈子你他爹就纯坏,你个垃圾!”
那清脆的响声,直接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就连一边看戏的盛松寒都懵了。
这姑娘,虎啊。
阿月一来,众人更是惊慌失措。
俞念念反应最快,直接爬起来,跑到阿月身后,抱住她的胳膊眼泪就直接落下来。
她本来不难过,只是愤怒,却在看到阿月的一瞬间,鼻子酸涩,眼泪鼻涕瞬间喷涌而出,哇的一声就大哭出声。
太丢脸了。
她还说自己要保护阿月,做她的骑士,却还让她看到了这么丢脸的一幕。
阿月深吸一口气,忍住胸中不知道从何而起的怒气,直接说,“把你们下的命令废除。”
“一会儿院长就会过来,哪怕你们有特权,也不能随意更改学院的规则。”
她话音刚落,附近的老师也寻着声音过来。
他们早就在旁边等着了,毕竟纪年可不是他们这些老师能惹的起的人。
所以即使可怜俞念念,他们也都没有出头。
但如今阿月一来,这些人倒是跑了出来开始劝架。
休息室里顿时乱成一片。
她看向地上坐着的,已经反应过来的少年,纪年已经意识到自己真的惹怒了阿月,他爬起来想要解释,但女孩已经懒得听他再说什么。
一边的罪魁祸首,盛松寒则是抱着手,神色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他当然知道阿月一定会生气,也一定会知道是他提议出来的这件事。
想起昨晚她和盛祈安两人的亲密无间,和一种他插不进去的氛围,盛松寒便觉得嫉妒怨恨无比。
为什么,即使是后面认识的人,你都那样的和颜悦色。
即使被毁了昨晚的计划,盛松寒都没有那么愤怒。
更别提听闻是阿月救了盛祈安。
他怎么就永远那么好命,有母亲保护,还有阿月的陪伴。
他莫名有一种自毁和无所谓的疲倦。
看吧,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厌恶我,讨厌我吧,我也无所谓。
反正她也不会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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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带着俞念念离开,将她送上车回家,又返回时刚走到一半,纪年截住了她。
他拦住阿月,不解又受伤的问,“你为什么总是偏向这种低贱的平民?”
纪年很不解,他认为她们才是一个阶层的,阿月应该理解他才对。
就像他一直不能理解皇太子和自家哥哥的理念。
为什么要对那些愚民如此宽容以待。
“弱小的人,就应该被践踏在脚底,而不是平等的相处。”
纪年握住阿月的手,“你分明可以更悠闲的,更轻松的活着,不必要为了这些没有必要的道德观念束缚。”
“还是说,你因为小时候曾经在贫民窟中呆的经历,让你更加能够同情那些人。”
纪年话一出,他立刻就后悔了。
他很喜欢对方,喜欢到几乎要失去理智。
但这么多年养成的性格和三观,也在他们之间一直制造摩擦。
这样的事情,几乎在纪年瓜子仁那么大的脑子里搅成一锅粥,竟口无遮拦的说出了那种话。
他可怜巴巴的望着阿月,站在那里,执着的挡住了她的去路,眼眶通红,眼睛里满满堆积的泪水。
“对不起阿月,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打我吧,还像上次一样。”
他捂住额头,发出一阵痛苦的声音。
“求求你,别这么冷漠的看着我,也不要不理我。”
阿月漠然的站在原地,她听到纪年这么说,并没有感觉到伤害,也不觉得痛苦。
她的思想已经彻底稳固,密不透风,仿若铁墙,别人的随意一句话,并不会伤害到她。
更何况是这种不怎么在意的人。
她说,“我们观念不同,我只是保留着基本的原则和善良。”
“善良没有用,”
她低声说,“你该长大了,应该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如你所愿。”
“我只是更加重视她人的存在,也不想要高高在上的去俯视他人的感情罢了,和身份无关,只是我想这么做。”
她拍了拍纪年的肩膀,“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别的样子的人,就会有我这样的人,我们只是不太一样,也不太合适做朋友。”
“我们各自过好自己的人生就好了。”
阿月这一次推开纪年,他没有在阻挡。
两个人在走廊间背道而驰,走向了各自的教室。
上完课,阿月背着书包正准备回家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站在对面的樱花树下等她。
男人穿着熟悉的衣服,脸上戴着口罩墨镜,正对着她不停的摆手。
挡的很厚实,但阿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
盛祈安。
他居然来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