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姝告诉尧衡,她被困无挣凡牢时,曾想挖一个洞穴出来栖身。不料在挖到十来尺深的时候,脚下土地忽然向下坍塌,将她卷入了地底更深处。
“当时我吓得魂不守舍,以为在无挣凡牢中苦苦支撑的日子眼看就要白费。我不甘心葬身在亲手挖出的洞穴中,却也无计可施。”如今回想起当时被深埋土中的感觉,春姝仍旧浑身瑟瑟发抖,“我拼命挣扎,用力拨开那些掩盖在身体上的泥土,好不容易探出头来得以喘息。奈何那时原本就不多的灵力几乎耗尽,我无力脱身。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强大的灵气自泥土中钻入我的身体,让我顿时有力气从泥土挣扎着爬了出来。自那时候开始,每日被大力神折磨后,我都会躲入那个洞穴,吸取泥土中的灵气,这才能苟活至今。只是……”
她忽然顿了顿,将另外一条手臂伸到尧衡面前。自掌心起,一条蜿蜒向上的黑线如吐着芯子的毒蛇般牢牢缠绕在她的手臂上,春姝说,“那灵气虽然能助我一时,但渐渐的,我发现那灵气有问题,其中似乎掺杂着一股浊息。好在我本身就是妖,尚能承受。若换做是一般人,只怕已经殒命了。”
灵气,浊息?尧衡神情大变,反复向春姝确认,“你真的确定,那股自地下涌出的灵气中带了浊息?”春姝沉思良久,最后用力点头,“没错,我确定那些灵气中带着浓重的浊息,而且已经开始影响我。”
春姝小臂上的黑线并不能证明是因为她所吸收的灵气中带了浊息的缘故,但接下来,尧衡眼睁睁看着,春姝左眼眼球的空白处弥漫起或浓或淡的黑色,他确定,那就是浊息!
“快,带我去你挖的那处洞穴!”尧衡扶起春姝,再次向她渡了一缕灵气。春姝顿觉精神大振,冲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加快脚步带他朝无挣凡牢的最后一层走去。
沿着碎石铺成的阶梯向下,黑暗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这里牢牢笼罩,春姝一双兔眼在这片墨色中透出微微的红色。
踏入无挣凡牢最深处,尧衡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混杂着压抑、愤怒、痛苦、无助的灵气汩汩而出,在他身侧徘徊蔓延,伺机而动。感受到这股不怀好意的灵气,拓荡毫不迟疑的脱鞘而出,在尧衡身前亮起一圈淡淡的光芒,立时将周围的黑暗|逼|退。
“就是这里了!”
此刻即使没有春姝在前面带路,尧衡也能找到那处根源的所在。强大到让他不得不屏住呼吸的灵气充斥在每一个角落,让人不由自主心生贪念,又敬畏恐惧。
“我,我不能向前了。”身后,春姝声音微微发抖,“自半月前开始,这里的灵气就越发旺盛。我只是一只小小的兔妖,根本无法承受。平日里也只是远远的站在这里吸收一些灵气。”
“你就站在那里罢,若有异样,立刻回到上面去!”尧衡知道,以春姝这般弱小的身躯,若沾染更多混杂着浊息的灵气,只怕不等自己想法子带她出去,就会被浊息反噬。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把握能与之对抗。
黑暗中,拓荡的光芒越发耀眼,尧衡知道,那是因为靠近灵气源偷的缘故。脚下如同有无数绳索羁绊,让尧衡每走出几步就要停下调息,才不至使身体里的灵力受到浊息的影响而变得凌乱。
不远处,春姝看到黑暗中尧衡停下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清楚那些灵气有多骇人,更明白被浊息侵蚀的后果。尽管她不得不靠着这些混杂着浊息的灵气活下去,但春姝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那种强烈的想要毁灭、吞噬一切的念头一而再再而三的从脑海深处冒出来,起初她还能靠着本性中的善念稍稍压制,但近来似乎已经压制不住了。
“希望能在被浊息完全吞噬前再见连卿一面。”春姝暗暗的在心中想着,忽听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在正前方响起,猛的抬起头。就见拓荡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将一条腾空而起想要缠住尧衡的铁链斩成了两截!
“小心!”春姝下意识的叫道,下一秒,脚下剧烈的晃动和头顶坠落的碎石让她不敢上前半步,只能按照尧衡之前的交代退回上面一层。而春姝发现,所有的变故只发生在脚下,而这里则依然是一片让人窒息的死寂。
“拓荡!”
随着尧衡的呼喊,霎时间拓荡发出似雷电一般刺目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光芒能触及的一切。放眼望去,尧衡立时陷入了无法言喻的震惊之中!
升腾着缕缕黑气的浊息不断从地面正中的一道裂缝中滚滚而出,它们互相扭曲缠绕撕扯着,像是被困千年的怨偶。与此同时,尧衡感受到了比浊息更加强烈的灵气正试图阻止它涌出地面,两股力量相互抗衡,又无法击败对方,在地底深处形成了一片让人难以接近的结界。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眼前的一幕让尧衡握紧了手中的拓荡,如此强烈的浊息,即便在浊陀界中也不常见,莫非有人刻意在此处设下禁制,以无挣凡牢中残念豢养浊息,任由它不断强大。
酆易?
尧衡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位神秘莫测,性子又有些古怪难缠的小山海的城主。无挣凡牢是他一手所造,如果其中真的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秘密,那他不可能不知晓。只是,这么做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世人皆知,小山海能有如今的盛景,酆易功不可没。要亲手毁去多年来投入的心血,尧衡试问自己是否可以做到,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若这一切并非酆易刻意为之,那又是谁能瞒天过海,就连这位自诩将小山海完全掌握手中的城主都没有发现,在他眼皮子底下酝酿如此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