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王妃进花厅的时候,便见镇安侯夫妻都围在陈若梅的身侧。
她款步而行,坐到陈若梅对面的椅子上,低垂着眼眸。
镇安侯有些不解,忙问道:“琳儿你这般急将你妹妹都邀回府,是出了什么事吗?”
慎王妃微微抬头,幽深的眸色定定地看向陈若梅,一动不动,并不言语。
镇安侯夫妇都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陈若梅的心如同擂鼓一般,不安渐渐漫上心头。
“噗嗤”一声,慎王妃突然笑了出来。
“今日听闻了件趣事,妹妹有兴趣听听吗?”
陈若梅手心一片湿漉漉,帕子被汗浸的潮潮的。
扯了扯嘴角:“什么趣事?”
慎王妃的视线一直紧锁着她的表情,眼中毫无波澜。
语调却如同话家常一般:“平宁侯府的宋夫人,妹妹可相熟?”
陈若梅脑子里传出‘崩’的一声,紧拨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嘴里嗫嚅:“不大熟,不过是点头之交。”
“哦?这样吗?我可记得上回洗三宴,妹妹特意将宋夫人带入王府中。
恰好今日翻了翻宴客薄子,平宁侯好似不在王府相邀之列。
妹妹向来行事稳妥,若非世交,绝不会带着她赴宴。
除非...”
慎王妃慢条斯理,一字一句从唇瓣中吐出:“你有把柄在她手中!”
陈若梅仍旧强撑着,扯了扯嘴角:“姐姐说笑了。”
镇安侯越听越不明所以,前些日子陈若梅才让她派人暗杀宋夫人,说是慎王通过王妃下的命令。
可怎么琳儿像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没等镇安侯想明白,慎王妃站起身来,步履从容地走到陈若梅的身侧。
伸出手紧紧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高。
‘啪’的一声,慎王妃用足了十成的力气,巴掌落在陈若梅的脸上,迅速红肿鼓起。
镇安侯夫妻俩大惊,赶忙上前阻止,却被慎王妃带来的随从拦住。
冬至护主,想上前拉扯慎王妃,却被陈嬷嬷一脚踹到了膝盖,跪了下来。
“贱蹄子,王妃也是你能碰的!”
冬至激动非常,哭着说:“王妃也没有随意欺辱人的,更何况我家小姐还有身孕。”
镇安侯被拦得焦心,一甩衣袖,对着慎王妃呵斥:“王妃好大的脾气,竟回娘家耍威风!”
镇安侯夫人捏着帕子擦眼泪,她不明白为什么向来交好的姐妹俩,闹出矛盾来。
慎王妃冷笑一声,用力甩开陈若梅的脸,陈若梅无力瘫坐在椅子上。
“耍威风?父亲不妨问问你的好女儿都做了些什么!”
“陈若梅,我真是小瞧你了。原来你早就知晓我与纪恒的事情,处心积虑让君琮与我偶遇,想方设法拆散我与纪恒。
是也不是?”
陈若梅手撑在椅臂上,缓缓坐直身子:“慎王天潢贵胄,岂是能受我摆布的,姐姐莫要听信了谗言,误会了妹妹。”
“误会?是你装作不经意向我透露护国寺有一灵验的菩提树,许下姻缘便能永结同心。
至于君琮为何会上护国寺,想来妹妹神通广大,自然有法子得知。”
慎王妃又对着镇安侯说道:“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平宁侯府的宋夫人。”
“陈若梅百密一疏,密谋之事恰好被宋夫人听了个正着。
现下宋夫人正捏着这个把柄,让我说服王爷帮她做事呢。”
镇安侯因着陈若梅让他派人刺杀赵氏的事情,已经信了慎王妃的话。
他从没想到向来乖顺的二女儿竟这般大胆。
“梅儿,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如何能留下把柄呢?
在他看来陈若梅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计划的不周密,竟然被旁人探听到。
至于陈若琳阴差阳错嫁给慎王,他倒是很满意,尤其如今还有了小皇孙,地位尊崇。
连带着他这个老丈人都水涨船高,说不定镇安侯府能更进一步。
镇安侯清楚始末之后,反倒镇定下来:“琳儿,你先消消气。”
“你妹妹大错已成,追究责任并无任何意义。
如今咱们最要紧的是如何稳住宋夫人那边,务必不能让此事被王爷得知。”
镇安侯夫人也上前拉着慎王妃的手臂,让她坐到椅子上:“是啊,琳儿。”
紧跟着走到陈若梅的身侧,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红肿的脸颊,不禁埋怨道:“你这丫头,下手也太狠了。
她毕竟是你亲妹妹啊!”
慎王妃眉眼沉静不见波澜,唇角微微勾起,不似笑也不似怒,带着一丝不屑,淡淡问道:“父亲觉得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你让慎王帮扶宋夫人一把,先将此事揭过再说。
为父会让人盯着宋夫人,若是她仍旧执迷不悟捏着不放,那便...”
镇安侯眸光狠厉,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慎王妃不动如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那陈若梅呢?她做出这等事莫非不用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极淡,淡到都让人以为方才怒极动手打人的不是她。
镇安侯皱了皱眉:“你方才不是已经教训过她了吗?你妹妹也知道错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更何况你如今贵为慎王妃,膝下又有皇长孙,这日子又有什么不好?
岂非比当年嫁给纪恒强?”
“那纪恒家无恒产,还带着一个寡母。如何比得上慎王的地位?”
“你若是还不忿,就让你妹妹给你赔个不是,事情说开了便罢了。”
镇安侯夫人也点了点头:“琳儿,你就看在母亲的份上,原谅你妹妹。
她年幼无知,到底是我没将她教好。”
慎王妃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袖的边缘,声线平稳,语调毫无波动:“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
镇安侯想了想:“此事务必要瞒着慎王,否则咱们镇安侯府危矣!”
慎王自个儿挑选的王妃与被人处心积虑诱导而选择的王妃,当然是前者更有利于镇安侯府。
“哦,还有。也不能让纪恒知晓。”
镇安侯觉得这样便万无一失,摸了摸山羊胡,点了点头。
可突然,慎王妃抄起了一旁的茶盏,伴随着她心中的怒火,将它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茶盏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那清脆的破裂声,如同一道惊雷,砸在镇安侯夫妇的心头。
“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