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什么?”
俄国西北方面军司令官雅科夫·日林斯基一脸茫然地望向参谋们,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但参谋们的表情同样沉痛,仿佛也难以启齿,可最终还是向失魂落魄的司令官开了口。
“德国军队在梅梅尔登陆,规模相当于一个野战军。根据侦察兵的报告,他们似乎是冲着第一集团军的后方来的。”
“呃啊......!”
日林斯基发出一声怪异的呻吟,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脑袋。
这正是他们一心猛攻东普鲁士,却放任梅梅尔不管所付出的代价。
当然,俄国人对此也有不少话要说。
毕竟从地图上看,梅梅尔本就远离主攻路线,地理位置十分尴尬。对俄军而言,占领梅梅尔的收益,远不如进攻梅梅尔所带来的损失。
港口只有在能通向大海时才有价值。
但自战争爆发以来,波罗的海的制海权始终掌握在德国波罗的海舰队手中。既然占领梅梅尔毫无实际收益,俄军自然也没有理由主动进攻。
历史上也是如此——1915年初,俄军占领梅梅尔不过短短几日便撤离。
当然,俄军的老毛病是改不掉的。在那短短几日里,他们以镇压抵抗的名义,在梅梅尔大肆屠杀平民,并展开了一场疯狂的掠夺盛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这些历史事实对日林斯基而言毫无意义。
他真正关心的是,正在准备撤退的第一集团军后方,如今竟然出现了敌军。
“你们这帮饭桶!德国军队在梅梅尔登陆的时候,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就站在一旁看戏吗?!”
“司令官阁下,可是......”
“可是什么?!一群无能的蠢货!除了浪费粮食,只会窝里横的老鼠!”
参谋们还想为自己辩解,但日林斯基已然怒火中烧,劈头盖脸地怒骂起来,恨不得将这些眼睁睁看着德国军队登陆的废物撕碎。
当然,成为司令官负面情绪垃圾桶的参谋们脸色也随之变得铁青。
他们心中憋屈得要死,鬼才知道德国军队会突然在梅梅尔登陆!
空中侦察根本无法进行,德国战机随时都会出现。而原本该牵制德国海军的波罗的海舰队,此刻正缩在喀琅施塔得不敢动弹!
“兵力!必须立刻调兵阻止德国人!”
此刻日林斯基已被后方敌军登陆的噩耗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暇顾及部下对他的看法。
就这样,在日林斯基焦急思索对策时,德国第九集团军已然跨过涅曼河,直扑俄国第一集团军的后方而去......
......
砰!轰隆!!
1913年8月30日。
为了配合第九集团军对俄军第一集团军的围攻,德军第八集团军发起了全面进攻。
“全员准备!”
迪特里希和他的队员们蜷缩在战壕中,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焦急地等待着军官下达冲锋的命令。
嘟————!
“冲啊——!!”
“杀啊啊啊——!!”
随着军官的哨声在四面八方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顿时响彻战场,德军士兵们纷纷跃出战壕,向俄军阵地发起冲锋。
迪特里希死死攥紧手中的步枪,生怕自己松手,嘴里发出连自己都听不清是呐喊还是咆哮的声音,如疯狗般狂奔向前。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呃啊啊!”
“趴下!”
然而,德军的炮火并未彻底清除战壕中的俄军士兵。
那些幸存的俄军士兵迅速抓起他们的pm m1910重机枪(俄制马克沁机枪),朝着汹涌而来的德军猛烈扫射。
德军士兵如同纸片一般被撕裂,生命被轻而易举地收割。
迪特里希侥幸避开了迎面飞来的子弹,迅速跳进炮弹轰炸留下的弹坑里,才勉强保住一条命。但他的几名队员就没那么幸运了。
“咳——!”
“马特乌斯!”
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一颗子弹直穿喉咙,倒在了血泊之中。
与他们并肩作战的第八集团军士兵,有的肠破腹裂,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有的甚至已经气绝身亡。
但俄军的机枪依旧无情地咆哮着,宛如一台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
这是一幅极其惨烈的画面,但迪特里希早已习以为常。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他已分不清楚。
嗡————
就在迪特里希藏身弹坑,大口喘息之际,他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螺旋桨轰鸣声。
帝国之鹰。
那是德意志帝国的战斗机!
“#@$^#!!”
迪特里希抬头,愣愣地望着天上色彩斑斓的战机,而与此同时,俄军士兵的尖叫声也在他的耳畔炸开。
他探头一看——
咻——轰!
德军战机俯冲而下,机枪扫射,火箭狂轰,炸弹倾泻,将战壕中的俄军杀得措手不及。
“万岁!”
“屁股沉重的飞行员大人们终于来了!”
“冲锋!冲锋!”
俄军阵地一片混乱,机枪扫射声渐渐减弱,德军士兵趁机再次发起冲锋,呐喊着冲向俄军的战壕。
迪特里希也从弹坑中爬出,朝着已经陷入沉寂的俄军战壕狂奔而去。
“呃......!”
就在这时,一名俄军士兵发出微弱的呻吟,挣扎着爬起身来。
他刚看到冲来的迪特里希,立刻慌忙伸手去抓机枪——
砰!
迪特里希的枪声更快。
那名俄军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直挺挺地倒下。
旁边另一名幸存的德军士兵看着这一幕,咧嘴一笑,随手将俄军的重机枪踢翻在地。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德军士兵冲进战壕,对已然慌乱的俄军展开屠杀。
许多俄军士兵试图反抗,但不是被枪托砸碎脑袋,就是被铁锹开颅,或是直接被冲锋枪打成筛子。而那些不想枉死的人,只能惊恐地丢掉武器,高举双手投降。
不久后,战场上的枪声逐渐停息,只剩下成群结队的俄军俘虏低头走向后方,以及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
“呼......今天,总算又活下来了。”
迪特里希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战壕边缘,掏出水壶,往布满尘土的脸上洒了几滴水。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哈啊......哈啊......迪特里希叔叔!”
“沃尔夫,你还活着!”
突击开始后失散的沃尔夫,此刻虽然略显疲惫,但仍带着纯真的笑容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迪特里希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心中也悄然松了口气。
子弹可不会区分军衔或年龄。
这句话残酷,却是迪特里希在这场战争中深刻体会到的真理。
“这次真的好险......马特乌斯叔叔也死了......”
“我们的部队正在袭击俄军的后方,他们也很绝望吧。”
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是绝境中的俄军?
不过,沃尔夫显然对此并不关心,他只是满脸期待地望着前方,希望这场湖畔之战尽快落下帷幕。
“真希望俄国佬赶紧逃跑,或者干脆投降。”
“结果很快就会揭晓。”
迪特里希掏出珍藏的香烟叼在嘴里。
而正如他所说,战斗的结局,已经近在眼前了。
......
“到此为止了。”
伦宁坎普低声喃喃道,脸上满是疲惫,仿佛连生气的力气都已经耗尽。
随着德军从后方出现,并在第八集团军的全面攻势下,岌岌可危的防线瞬间崩溃。
俄军失去了因斯特堡,伦宁坎普只能带着参谋们匆忙撤离贡宾嫩,踏上仓皇的退路。
这与其说是原本计划中的有序撤退,倒更像是一场溃不成军的狼狈逃亡。
而这种狼狈,正清楚地刻画在那些拖着沉重步伐、无力前行的俄军士兵身上。
“副官,德军现在推进到哪儿了?”
“抱歉,将军,我也不太清楚。派出去的侦察兵......一直没有回来。”
“看来是被德军干掉了。”
或者,他们已经叛逃了。
事实上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但伦宁坎普无论如何都不愿将这句话说出口。
一旦承认了这一点,他那本就沉重的心情恐怕会被彻底拖入无尽的深渊。
——嗡嗡嗡嗡嗡
“敌机来了!”
“趴下!”
就在伦宁坎普沉重地叹息之际,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螺旋桨轰鸣声再次响起,德军的战机,“又”出现了。
被德意志帝国航空队“教育”得太过彻底,俄军士兵几乎已经落下心理阴影。刚听到声音,队伍便立刻散乱,一片兵荒马乱地趴倒在地。
——嗡
“?”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德军飞行员既没有扫射,也没有投下炸弹或手榴弹,他们只是悠然地从俄军头顶掠过,随后拉起机头,重新爬升。
“那些该死的普鲁士杂种,现在居然拿我们当玩物了。”
这一刻,伦宁坎普和俄军士兵们仿佛忘记了身份与阶级,他们只能咬牙切齿地望着那逐渐消失在天际的德军战机。
可现实的绝望,早已让他们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了撤退,俄军丢弃了大炮和大部分补给,连步枪子弹都所剩无几,哪怕愤怒至极,也无法发动哪怕一次像样的反击。
最终,伦宁坎普深深叹了口气,比之前更加沉重。
“继续前进。”他命令道。
他的苦难远未结束。
......
“毕苏斯基将军!在前方三十分钟路程处发现正在移动的俄军!”
“行进方向呢?”
“东南方向。”
“看来是在撤退。”
“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无论怎么看,这支部队都不像普通部队。”
毕苏斯基率领以骑兵为主的波兰军团,在与第九集团军一同登陆梅梅尔后,作为别动队展开行动。他听了侦察兵的报告,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敌军的规模非同寻常。之前我们遇到的俄军最多不过数百至数千人,可现在撤退的这支部队,至少有上万人。”
“上万?难道是伦宁坎普的主力?”
听到这个猜测,随毕苏斯基征战的波兰军官们顿时议论纷纷。
如果眼前这支行军的部队真的是伦宁坎普的俄国第一集团军主力,那绝对是个不可错失的良机。
为了在战后发声,波兰军团需要尽可能多地建立功勋,而敌军统帅,无疑是最好的战绩目标。
“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能活捉伦宁坎普,甚至将其斩杀。”
毕苏斯基舔了舔嘴唇,紧了紧缰绳。
“这是个让德国人颜面扫地的好机会,难道有人想要错过?”
“不!”
“那么——前进吧,波兰的勇士们!驾!”
毕苏斯基与他的波兰军团露出狞笑,拉紧缰绳,纵马朝着伦宁坎普的主力奔去。
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
盯上撤退中的俄军的,不只是波兰军团。
“马肯森将军!航空队发来报告,发现了一支正在行军的俄军。根据其规模和军容判断,很可能是伦宁坎普的主力。”
“哦?这种机会可不能放过。对吧,塞克特?”
“当然,长官!”
面对眼神炽热的马肯森,他的参谋长、长期搭档汉斯·冯·塞克特(hans von Seeckt)坚定地回应道。
“召集军团所有骑兵,人数不够的话,把那些游手好闲的贵族小子们也拉来骑马!我们现在就去取伦宁坎普的人头!”
马肯森的军大衣在肩上翻飞,他一声令下,塞克特和参谋们不约而同地默默敬礼,根本无需多言。
第十七军团作为第八集团军的一部分,绝不能错失立下头功的机会。
就这样,马肯森的德军骑兵与毕苏斯基的波兰骑兵,以同一个目标,向马祖里湖地区疾驰而去。
“阿嚏!”
而正在外面东奔西跑吃苦受罪的伦宁坎普,对此根本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