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铭察觉到老者对碎银的兴趣,于是目光一转,重新拿起那块雕刻着古怪花纹的木制护身符,将其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端详着。
语气带上几分试探:“老丈,这护身符既能辟邪,想必也不便宜吧?”
老者原本浑浊的独眼骤然一亮,仿佛被什么勾起了神韵。
他迅速扬了扬嘴角,抬手抹了把胡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小哥果然识货!这可是百里难求的好物,别看它貌不惊人,这护身符上头的花纹啊,那可来头不小。据说乃是山中隐修高人亲手所刻,你拿着它,就算撞了什么狠东西,也能护你周全。用老丈我的话说,这东西就是一块挡煞的宝贝!”
谷铭听完暗自失笑,心中当然丝毫不信这套“挡煞宝贝”的鬼话。
但面上却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故作犹豫地说道。
“这倒是有几分意思,不过……这样的稀罕物,价格恐怕贵得惊人吧?”
老者眨了眨他那唯一的独眼,放下怀里的物件,语气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小哥,物有所值嘛。要不这样,你看着给个价,若诚意足,我便割爱了。”
谷铭嘴角微微一勾,掏出了一块银锭亮给老者看。
“老丈,我初入临阳,银钱不多,这些可够?”
老者瞧见碎银,眼神一瞬间像见着猎物的饿狼一样发亮。
他舔了舔嘴唇,先是故作犹豫地摆手。
“这恐怕……”
但随即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叹了口气,说。
“算了,既然小哥诚心,那东西就归你了!”
谷铭一边笑着将碎银递给老者,一边接过护身符,插在怀中。
随即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地,继续攀谈。
“老丈,适才您提到了郡守私盐的事情,我虽是外地初到,但听闻此地靠海,那些私盐该是从海上来的吧?”
老者骤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
他狐疑地瞟了谷铭一眼,眼神像是在掂量他话里的分量。
他用手抓了抓头上乱糟糟的发丝,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小哥,话可不能乱说,这郡守的买卖,可不是我们普通人能随便碰的。但你这话倒也有几分见地……这私盐啊,确实是从海上走的。”
老者说到这里,目光再次往四周扫了一圈,拢身靠近谷铭,压着嗓子道。
“他们先把盐藏在沿海的几个隐秘地点,再陆续通过几个帮派的手送进城里。要找这路子的源头,可不容易。”
谷铭皱眉思索片刻,缓缓问道。
“那若有人想靠近这些制盐的地点,总归会有些门道吧?”
老者瘪了瘪嘴,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他犹豫了半天,最终压低了声音。
“小哥,说句实话吧,这门道虽多,但哪一条都够人掉一层皮。可要是你铁了心……倒是听说城中西巷有一家酒楼,那里常有些掌握渠道的人出没,许多江湖买卖也是从那儿谈的。”
谷铭心头一动,暗自记下了这个消息,面上却并不显露,只是点头道了声谢,便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刚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声音在他左侧的阴影里响了起来。
“老鬼,你又在乱嚼一些舌头根子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谷铭停下了脚步,微微侧目望去。
只见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衣着华丽但神情冷峻的中年汉子。
他的腰间佩着一柄短刀。
老者显然被这人的出现吓了一跳,那张皱巴巴的脸一下子闪过一丝慌乱。
他干笑了两声,连忙摆手。
“大……大哥,这只是随口聊聊,小老儿没说什么。”
那汉子冷哼了一声,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
他竟直接转头看向谷铭,目光犀利得像利刃挖掘他的底细。
“小哥,我看你面生得很,可别到我们‘夜幕集’里惹事端。老鬼说了什么,还是乖乖交代清楚吧。”
谷铭从容不迫,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放心,我只是个初来乍到的生意人,找老丈买件护身符,一点小钱换个安心,聊几句家常而已。这护身符你若不信,我可以给你验验货。”
那汉子本想继续逼问,却在护身符话题牵引下微微一滞。
他斜扫了那枚护身符一眼,似乎也生了几分犹豫,最终冷冷道。
“买卖归买卖,别沾惹不干净的事,这可是我的规矩。”
谷铭点了点头,微笑答道。
“这个规矩,我懂。”
汉子冷眼盯了谷铭半晌,像是在确认他的来意,最终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而待那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里,谷铭才隐约舒了口气。
老者这时悄悄挪了过来,低声道。
“小哥,这位可是‘六指堂’的人物,千万别招惹……不过你瞧着聪明,倒也挺有一套。你刚踩这趟浑水,我劝你多带点心眼。”
谷铭笑着点点头,掏出护身符抛了抛。
“多谢老丈指点,该谨慎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大意。”
话音落下,谷铭没有再多停留。
那“六指堂”中人一现身,他便笃定,这“夜幕集”里还藏着比他之前预想更深的水潭。
“西巷的酒楼……”
谷铭低声喃喃自语。
……
谷铭出得街巷后。
他双手负后,沿街缓步。
“大秦的盐业。”谷铭心中冷笑一声。
没有穿越之前,他便知道,这平平无奇的盐,可是决定国运的命脉。
自古盐铁专营,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如今,这食盐竟成了权贵们层层盘剥百姓的工具。
盐价高昂难及,私盐横行成灾,无非就是因为稀少。
凡人用熬海水制盐,一来费工费柴,二来产量低微。
因此正盘的盐业成本极高。
私盐也趁机从缝隙里钻出一片天地来。
可谷铭深知,在后世,盐滩一铺,海水一晒。
晶晶白盐唾手可得,那效率更是直接甩开这古代制盐法几百条街。
这些靠盐税盘剥民脂的官员,官商勾结、恶霸攫利,全指着食盐这条大鱼。
而他一旦将晒盐铺开,靠成品之廉、产量之丰。
将盐价碾到如土,谁还能握住盐业的命脉捞油水?
“什么六指堂,什么郡守,再能耐的也抵不过晒盐要了你们命的低成本。”
谷铭微微勾唇。
“这盐业要换个声音了,我谷铭得让大秦百姓吃到史上最便宜的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