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百里相和祁风忙得团团转,先是在宋莫浔的帮忙下,成功将霍三娘的胭脂楼接手过来,然后便说了一长串夸赞宋莫浔精明能干的话。
宋莫浔孩童心性,最钟意听旁人夸他。
祁风将宋莫浔哄得开心,宋莫浔到最后甚至拍着胸脯,道:“我们这个如意阁,是要掀翻金光阁一家独大的局面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这去一趟金光阁,把他们的所有款式都买下来,我们好好研究研究,争取早日打败他们!”
祁风看着他豪情万丈的样子,试探性地问道:“这当然是个好主意,只是…”
宋莫浔脚底生烟,边走边回头说:“钱不是问题,我自掏腰包!”
霍三娘小声对百里相说:“从来也没听说宋小公子是个仗义疏财的,除了顾家的姑娘能用到他的钱,旁人想占他的便宜,想都别想!”
百里相略一思索,道:“也许是侯爷授意的呢,他使的是宋慕青的钱。”
霍三娘啧啧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要倒霉了,宋莫浔这个人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现在他替你们又是垫钱又是出力的,他可是要你们以后十倍百倍地偿还于他的。”
百里相蓦地打了个寒颤,不由联想到,宋慕青和宋莫浔父子俩叉腰讨债的情形。
“百里姑娘做的是为国为民的生意,我这店白送给恩公,半分都不亏。只是…”霍三娘的这声转折咬字很重,“我这店虽已送了出去,我还是盼着百里姑娘和祁公子的生意能蒸蒸日上的。”
霍三娘伸手一扬,制止了几位汉子搬动檀木箱子的动作,“我这几箱子,装的都是上好的胭脂,除我之外,再无人能调制得出。我今日便要离开昭阳城,我这一走,剑南霍三的胭脂就会在城中绝迹。”
祁风猜到了什么,心中有些感激。百里相却有些恍惚,她居然又要开始一本正经地经商了啊…
霍三娘语重心长道:“既然要打响名声,那你们如意阁的护身符就要和金光阁的做到差异化,我这胭脂随你们的护身符搭配着一起卖,捆绑销售,这才能赚得更多。”
旁边忽然有人抚掌大笑,原来是去而复返的宋莫浔,“不错不错,霍掌柜的不愧是生意场上的精明人。霍掌柜的放心,你这胭脂楼我们定会好好经营,不会败坏你这旧楼的风水的。你日后若是想重返昭阳城,我一定会尽绵薄之力。”
听到宋小公子的保证,霍三娘却像是被吓了一跳,颇有些要狼狈逃窜的样子。
霍三娘急急向外行着,勉强回头道:“三娘谢过宋小公子的美意了。只是宋小公子的保证,着实太吓人,不知要收多少利金,我还是盼着我无需再回昭阳了,剑南挺好的…”
宋莫浔笑得有几分得意,百里相看得好笑,祁风却从鼻孔里哼道:“欺软怕硬,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祁风说这话的声音不大,可宋莫浔还是听了个真切,立刻大声分辩道:“永寿侯府家教甚严,这是全昭阳都有目共睹的事情。你去打听打听,我宋莫浔可曾闯过什么大祸了。别说大祸了,我就连小错都没犯过!”
百里相见他越说越激动,生怕祁风将这个娇生贵养的小公子哥儿气跑了,他们的移动钱袋子就跟着消失了。百里相岔开话题道:“你将金光阁的护身符都买回来了?”
漂亮姑娘问话,宋莫浔本就开心,更何况是这个他本就愿意提及的话题,邀功似的说:“全都买回来了。我爹说了,帮你们开店,我可以随时去侯府账房那里取用银子,只消记账记得清楚就好。我爹难得大方,我把金光阁里所有的现货都买了一份回来。”
宋莫浔一指门口,门口停着辆马车,不是霍三娘雇来搬家的,反倒是宋莫浔买回的战利品,装了整整两大箱子。
百里相只觉得两眼一抹黑,心里直哀叹。
霍三娘刚才说了,宋莫浔这人账算得清楚,今日花的钱,日后定要十倍百倍地收回。
百里相虚弱地挥挥手,朝楼的后院走去,“算了,我不想知道你今日究竟花了多少钱,我去后面看看,出去买点草料,再去客栈把白驹牵来。”
宋莫浔见漂亮姑娘要走,有些惋惜似的朝百里相红衣飘飘的背影喊道:“百里姑娘,我爹说了,他全付钱!我等下还要找人将这里好好打扫打扫,重新布置一番呢,钱不是问题,百里姑娘…”
百里相连手都没有摆,径直向后走着,全当没听到。
这下不但欠了人情,还欠了笔真金白银的债。
这个宋莫浔说话也实在是欠揍,什么叫作‘钱不是问题’,要知道向来远离凡尘的她,之所以来陪都跑这一遭,为的可全是钱!
钱钱钱…
百里相的眼前忽然闪过族中钱庄那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还有那扔了满地的东珠玛瑙,那可真是应有尽有啊…
百里相压下了心中想教训一番宋莫浔这小子的冲动,看过后院那几间房,出门买了草料,便又回到城郊小客栈,结清账款,将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的白驹牵了出去。
近来,就连白驹的草料都供应得不甚及时,导致白驹的怨气很大,百里相试了几次,都未能跨上马背。
最后,百里相无奈地看着不停尥蹶子、鼻孔喷着粗气的白驹,只得步行将它牵回了胭脂楼后院。
白驹见草料充足,后院空间大,很快便不气了,乖乖立定,等着百里相拴它。
百里相安顿好白驹,刚从后门踏进前厅,便见到焕然一新的店面,整齐的柜台,全新的桌椅,地上放着炮竹,而祁风和宋莫浔两颗脑袋正围着一个算盘,不知在算些什么。
祁风见到百里相,很是开心,指着旁边墨迹未干的一块大牌匾,说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刚题好字,正要将这牌匾挂上去。”
百里相看向那松木牌匾,上面是祁风用漱金墨写的三个大字:如意阁。
字体嶙峋却舒展,是行云流水的三个字。
宋莫浔雀跃着,将牌匾蒙上红布,和祁风合力抬了出去。
楼的门前,两尊汉白玉石狮的脖间,是用大红绸缎绕成的花。
宋莫浔朝百里相眨了眨眼睛,“一切就绪,我们明日就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