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卖空了?”宋莫浔睁大双眼,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店小二,不可置信地问道:“一个都没有了?”
“是啊,宋世子,都卖空了。”店小二怀着丝歉意,回道。
于此同时,在城的另一头,顾若云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掌柜,“辰州砂卖没了,那还总该有其余的朱砂可卖吧?”
“顾小姐,真是对不住,什么朱砂都卖没了。”
“谁买走的?这么大一笔订单,总该有个买主吧。”
“顾小姐,这个我真不知道,不信您去金光阁那边打听打听,金光阁现在就和关张差不了多少,金光阁已经很久没来城中各店进货了。”
“现货卖空了,怎么还没进货?”顾若云眼光有点冷。
掌柜的面上现出为难,“订单早就下了,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货进不来昭阳。”
顾若云仍是不信,作势要向后闯,“带我去你们库房看看。”
“唉,顾小姐,顾小姐…”掌柜的在她身后一叠声地叫,“我说的是真的,若有半句诳语,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顾小姐,您去金光阁那边问问,张掌柜沉迷天香楼的姑娘,很久不打理生意,上个月就该来取货,却一直没来。也不是我故意不卖,这货都将近一个月断货了。”
“那你们还开门营业?”顾若云停住脚步,猛地回头,盯着他看。
“顾小姐有所不知,市舶司有规定,城中店铺必须每日营业,就算货都空了,这每日开门的规矩也不能坏。小老儿也是无奈,小老儿也要养家糊口,正琢磨着去市舶司再申请个卖小食的文书,好贴补家用呢。”
顾若云不再向店后走,转身向门外走去,“我且信你,你若是敢骗我,我饶不了你!”
那掌柜的扒在门口,朝着顾若云的背影直喊:“顾小姐,顾小姐…就是再给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您啊!”
城北一条街,绣坊聚集。
百里相挨家登门问道:“可否接单,赶制一批锦囊,价格好商量。”
无一例外的,每个绣娘看到她,都是满脸惊恐,说不出话来,然后朝里奔去,寻个管事的出来,好声好气地拒绝她。
“百里掌柜,不是我们不肯做这个生意,如意阁在昭阳,正当红,这等好事,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想合作的。只是,我们前些日子,来了个天大的单子,来得又急,我坊里的绣娘,日也赶工,夜也赶工,已是疲劳至极。百里掌柜,我实在是无法。”
百里相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拿眼看过那些绣娘,确实没说谎。
每个绣娘都眼下乌青,脸色苍白,手指颤抖,指尖还有尚未痊愈的针眼,果真是一副疲累样子。
“好,那我再去别家问问。”
“百里掌柜!”
百里相回头。
“还是别去问了,昭阳所有的绣坊接的都是同一单,所有绣坊都是一样的日夜赶工,想赶在工期前完工,按时交货。”
“是什么人下的订单?”
绣坊的人很是为难,“百里掌柜,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实在不能说。”
“也罢,不想说就算了。”百里相转身欲走。
绣坊的众人见她要走,都松了口气,却见百里相又突然回转身子,再次发问:“这批货是发往哪里的?”
“剑南道,是发往剑南道的。”
百里相朝绣坊众人微微点头,随即便干脆利落地迈步离去。
百里相没回头,却听到身后一片窃窃私语。
“原来她就是百里相!”
“果真如传言中所说,只穿红衣。”
“够张扬的,她不过是仗着自己长得美,每天招摇过市的!”
“嘘!小心我拧你的嘴!百里相是侠女,才不是什么招摇过市的傻气姑娘!”
“不过,她是真的好看啊,简直如天仙下凡…”
百里相越走越远,后面的话却是听不到了。
她自嘲似的摇了摇头,还真是人怕出名!
下一家绣坊,再下一家绣坊,再下下家绣坊,百里相将城北一条街的所有绣坊都问了个遍,可她得到的回答都和第一家无异。
“不能说,不敢说啊,百里掌柜。”
“是交往剑南道的。”
“百里姑娘,真是对不住。”
百里相面色始终如常,不见半分愠色或是急色,倒是看得各家绣坊掌柜心中暗暗称道。
小小年纪,竟如此沉稳,果真是海水不可斗量。
回了如意阁,百里相看到愁容满面的宋莫浔和一脸焦急的顾若云,像是看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扑了过来。
二人一边一个,抓住百里相的胳膊,连声喊道:“百里,我们什么都没买到!”
百里相点了点头,“我也一样,绣坊不肯接我们的生意。”
“是谁在捣鬼!叫我顾若云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姑奶奶我打死他!打不死也要折磨死他!”
“我问了每家绣坊,他们只说不能说、不敢说是谁下的订单,却异口同声说订单是发往剑南道的。”
宋莫浔脸色苍白,松开了抓住百里相胳膊的手,嘴中喃喃:“不能说,不敢说。”
顾若云见他神色奇异,不由奇道:“宋莫浔你怎么了?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宋莫浔只是摇头,不肯说话。
顾若云作势要打,“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是不是找打?”
“若云,你可知道,这天下,只有一家生意,是不能说不敢说的。”
“哪里?”
百里相看了眼顾若云,又看了眼宋莫浔,道:“是皇家。只有接了皇家的生意,他们才会那样为难。”
顾若云惊呼:“啊!居然…”
宋莫浔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要寻个座位坐下。
顾若云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喝道:“宋莫浔你给我振作点,瞧你吓的那个样子!十年前的事情,我没受牵连吗?我们都受了牵连!不过是要采买东西,采买不到罢了,还没到和皇家作对的地步。兴许不是皇家下的订单呢,兴许是永安京那边的谁在捣鬼呢。一切都未可知,你不要一副要死要活的胆小样子。”
宋莫浔勉强答道:“是,若云,你说得有理,我明日便回侯府探听一番。”
百里相环顾四周,问道:“祁风呢?他还没回来?”
顾若云摇头,“没有,兴许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呢。”
百里相看了眼颓唐的宋莫浔,对顾若云道:“你扶他进去歇着吧,我在这里等祁风回来。”
“好。”
百里相这一等,便是开着如意阁的大门,枯坐了整夜。
顾若云第二日清晨起来,见前门敞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忙过来,却只见到脸色憔悴的百里相独自坐在前厅。
顾若云揉着眼睛,问道:“百里,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祁风他一夜没回来。”
顾若云惊道:“什么?”
百里相抬眼看她,语气依旧淡然:“我想,他应当是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