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陪都市舶司的肖中道写信去永安京的缘故,永安京市舶司的大人们对如意阁的开张格外的关照。
当然,看在永寿侯府世子的面子上,永安京内也并没有人敢对百里相等人过多刁难。
不过自从百里相从最好打听的宋莫浔口中得知了,如意阁隔了一条街的对面,开的是金光阁在永安京的总店,她便知道,如意阁想要在永安京开业大吉,怕是还要经历番磨难。
果不其然,在炮竹连天、披红挂彩的开张当日,金光阁便派人来登门道喜。
来道喜的是个熟人,身形高大且细瘦,活像个竹竿化形为人的精怪,可这精怪的四肢细长,偏那肚子生得硕大,像是怀胎六月的妇人。
可登门的不是妇人,却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顾若云和宋莫浔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听着他那张涂着胭脂的怪异的嘴里吐出的话:
“听说如意阁掌柜的来了永安京,东家派我来贺喜呢,祝百里掌柜生意兴隆,客满盈门,日进斗金。”
拱着手说完这些吉祥话,按理说便该有伶俐的伙计拿着钱袋来打赏了。
可如意阁内的众人都被金光阁派来的人惊住了,全都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最后,是百里相眨了眨眼睛,笑得温柔可亲,问道:“刘子楠,你不在昭阳城的天香楼好好待着,跑到永安京来了?”
刘子楠的手指涂着艳红色的颜色,他娇笑了一声,拿着帕子捂住嘴,“咯咯”笑个不停:
“百里掌柜有所不知,自从廖家公子买下金光阁,当了新东家,便想扩张商号,将生意铺开。奈何陪都有如意阁这么个强劲有力的商铺在,实在是没法跟百里掌柜抗衡,廖公子这才将主意打到我们天香楼去了。”
抹了鲜红胭脂的血盆大口和那双涂了艳红丹寇的手,交相辉映地在众人眼前闪动,宋莫浔和顾若云几乎都没听到从他那张嘴里,究竟都说出了些什么语句。
“廖公子出手阔绰,给了个好价钱。天香楼小本生意,奴家又眼皮子浅,自然是经受不住廖公子诱惑。”
刘子楠矫揉造作地甩了甩手中绣了朵牡丹的帕子,继续娇声说道:
“我想了半日就从了廖公子,廖公子又看得起奴家,特意将我带到永安京帮他打理生意。廖公子贵人事忙,瞧得起奴家,今日特意托我前来登门道贺,还望百里掌柜莫要嫌弃。”
今时不同往日,刘子楠卸下脂粉,露出了他那张挂着小鼻小眼小嘴的小脸,苍白的脸上有浅浅的两道眉和高高的颧骨,未施粉黛的面上却独独画了艳红的唇。
刻意扭捏的作态配上他这粗莽大汉的模样,说不上的诡异离奇。
无人说话的当口,忽然听得屋内一声干呕。
“呕…”
顾若云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原来是宋莫浔。
宋莫浔表情痛苦,声音都变了,“刘子楠,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刘子楠做作地又甩了甩帕子,“奴家自然是男人。”
说着,他又暧昧地笑,“难不成,世子爷想要亲自验货,看看奴家究竟是男是女。”
眼看着刘子楠竟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宋莫浔趔趄了两步,匆匆向后退去,“你别过来,我告诉你,你别过来啊…”
“唉哟,”刘子楠停住脚步,帕子却朝着宋莫浔的方向似抛未抛地甩着,带去一阵呛鼻的香风,“世子爷怕什么啊,我这不是担心世子爷信不过奴家的话嘛。”
顾若云皱着眉,拼力压抑着自己脸上厌恶的神情,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口硬挤出来的:“刘子楠,你既然是男人,先前为何在天香楼扮作女人模样?”
刘子楠收了脚步,又朝着顾若云走过去,宋莫浔见了,心一横,猛地快步过去,一把拉过顾若云,走到了百里相身侧,怒目看着刘子楠。
刘子楠见没人买他的账,娇俏地原地转了个圈儿,寻了个位置坐下,捂嘴娇笑道:
“臭男人的生意不好做,若是用这副男人的臭皮囊去张罗天香楼的买卖,怕不是要落得个囚犯一样的下场了。现下有了廖公子这个新东家,行动自然方便些,不比那被囚禁在府的。”
说完,他便立刻作惊慌失措状闭嘴,再不肯多说。
百里相等人也知刘子楠是故意说漏嘴的,可他们心照不宣地半句都没有多问。
刘子楠见自己目的达成,站起身来,再次娇俏地原地转了个圈儿,伸了个懒腰,“时辰不早了,我得回金光阁了,百里掌柜有空来找我玩哟。”
还不待刘子楠走出如意阁的大门,宋莫浔便恨恨地一拍桌子,恶声道:“找他玩?谁要找他玩?我看他是找死!”
顾若云冷淡地斜了他一眼,“这么大本事的话,你现在就出门杀了他。”
宋莫浔顿时不敢再说,顾若云“哼”了一声,“仗着百里在,什么大话都敢说了。”
宋莫浔忽然看到刘子楠送来的锦盒,他捏着鼻子,拎着束住锦盒的两根细丝带,瓮声瓮气地问道:“百里,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送来的东西,我们直接扔了?”
顾若云瞪眼,“扔了?先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若是个值钱物件,直接送去当铺当个死当,换点酒钱回来。你日日在京中交际喝酒,钱用没了可别来找我借。”
百里相不理二人,还在思索刘子楠今日来这一遭,说了这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究竟是何意思。
门外忽然闯进一个气势汹汹的娟秀少女,这少女今日穿了兰色衫子,倒更显得俏生生的了。
她身后带了一行数人,看着倒是比上次气派得多了。
甫一进门,她叉腰便喊:
“什么如意阁!卖的净是些破烂货色,根本就比不上我昨日在金光阁买的护身符好!如意阁开店的掌柜是个惯会坑蒙拐骗的,卖的护身符也都是些骗人的玩意儿!”
百里相站起身来,嘴角噙了丝冷笑,她好像忽然间想通刘子楠想告诉她什么了。
“张清宛,看来你是知道自己身上沾染了不该染的怪味,特意来我这如意阁买护身符,当香囊用了,是吗?”
张清宛怯意顿生,望着百里相。
百里相和自己年纪相仿,身上的红罗纱层层叠叠,越发衬得她的面容明艳动人,可这美貌却被她那双清冷如霜的眼生生压下。
张清宛“嘶”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