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承业身披战袍立在主帅营外,看着甘将军亲自驾着一辆精致的马车驶近。
「殿下,提防有诈。」莫迢站在他的身后,同样紧盯着那缓缓而至的马车:「就算真是三公主,也难保不会有异心。」
这女人出嫁了,还有着圣上做的事在先,谁又能够保证凌敏弦的心还在顺天这边?
凌承业没有任何反应,黑眸瞧着甘将军把马车平稳地停了下来,又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殿下,三公主来了。」
甘将军利落地跳下马车,却没有动手去拉开车门,目光落到仍坐在车头的小绰身上。
小绰从另一端下了车,慢吞吞的绕了过来,熟练地朝太子行了个标准的宫礼,这才不急不忙的取出脚踏搁到地上,伸手敲了敲车门:「公主殿下,咱们到了。」
话毕,才轻轻地拉开车门,把车中人扶了出来。
在营地明明暗暗的火光中,凌承业可以看到凌敏弦披着一身顺天朝的宫装,除了头上盘着已婚妇人的坠马髻外,她的妆容衣饰、举手投足,皆与出嫁前别无二致。
凌敏弦握着小绰的手,从容不迫地踩着脚踏下车,直到站稳脚步后,才抬起头来,用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眸望向身前的男人。
「敏儿问大皇兄安。」那张小脸苍白无比,和她身后那条飞扬在马车上的白布竟有几分相似:「大皇兄远道而至,敏儿如今才能赶来请安,实在是有失远迎。」
凌承业审视着凌敏弦的表情,她愈是这般气定神闲的,便愈是奇怪。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温和一笑,客气的回道:「三皇妹有礼了。这里风大,我们先进去再说吧?」随即侧身掀起主帅营的布帘,让她先行入内。在这个过程中,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张精致的小脸。
敏弦没有反对,提起裙摆就在小绰的搀扶下弯身进了营帐。
凌承业跟在她的身后,以前,他并没有怎么放心思去留意这个皇妹。只知道凌敏弦的身材娇小,有着和程惜芙非常相像的一张脸,性子机敏,虽受父皇宠爱,但也不算太过娇纵,最少没有凌欣弦那么严重。
他对她的认知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但即使如此,当他看着眼前这道瘦削的背影时,还是能明显察觉到女人的消瘦。
之前探子报说三公主在小产后大病了一场,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中,恐怕并没有夸大其辞。
主帅营比外头温暖许多,凌敏弦进去后也没有客套,直接坐进其中一张椅子里,抬眸便问:「皇兄能给赏一口热茶吧?」
凌承业瞥了身后的亲兵一眼,便有人从炉子上倒了两杯滚烫的茶,分别送到两位主子手中。
莫迢跟着走了进来,闭口站在太子身后,紧盯着凌敏弦的一举一动。
凌承业不用回头也知道,大舅的腰间始终别着一把匕首,若是凌敏弦有任何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匕首抽出。
这不怪他。对于大舅来说,凌敏弦是程惜芙的女儿、大宛的大王子妃,也就是莫家和顺天的敌人。
但凌承业怀疑,就凭凌敏弦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又如何能够伤到他?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如此不自量力。
见女人用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接过热腾腾的清茶后,也没有赶着把茶杯送到嘴边,只轻捧着杯子,把手慢慢的熨暖。
兄妹俩安静下来,谁都没率先开口。
凌敏弦既然没打算先道明来意,凌承业也不急,坐回主位上浅吮了半口茶。
主帅的营帐颇为宽敞,两人各坐一边,竟有几分楚河汉界的味道。
不知又过了多久,凌承业搁下手中茶杯,不经意似的问道:「你怎么只带着两个人就来了?」那语气说得好似她就居于隔壁村落,带着贴身侍婢溜回了娘家一样。
但事实是,从大宛都城到此的路途并不短,且以顺天和大宛目前的状况来说,她堂堂大皇子妃,只带着一个车夫、一个贴身宫娥,就在深夜穿越荒野来到敌营,无论怎么讲都讲不通。
若不是有人刻意派她前来的话,那就是.......
「我是偷偷跑来的。」凌敏弦浅浅一笑,直道:「也不敢惊动太多人」
凌承业凝眸在眼前这巧笑倩兮的女子脸上,耐着性子等她说下去。
但凌敏弦微一歪头,竟把话题一转:「我听说欢儿嫁给大皇兄,成了太子妃,如今也怀有了皇孙。她一切安好吗?」
凌承业还未来得及回答,她又急不及待的接着道:「是我失言了。欢儿又怎可能不好呢?我相信皇兄定会把她们母子保护得滴水不漏。」
他没有理会那言下隐含的讽刺,只问:「你这趟前来,就是为了探问欢儿的近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