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商会七周年庆,在沪城最奢华的琪安娜舞场举办舞会。届时,沪城商会的所有成员以及沪城上层人士、名流、政要长官都会到场庆祝沪城商会会长易舷走马上任,给足易家排面。
锦徽被王新筠装扮了一番,虽然不是当下时兴的年轻女子装束,但是轻装淡雅、古香古色,别有一番韵味。
秦家少督军出席活动讲究个排场,司机和亲卫全都带上前往琪安娜。
锦徽一路上有点紧张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在覃城的时候她跟着秦煜参加过不少舞会,秦煜教她跳舞,她似乎没有这个天赋,一个晚上把秦少督军踩得够呛,气得秦煜捏她的鼻子发泄不满。后来秦煜不带她跳舞了,知道她爱喝汽水,出来也只是让她喝家里不让喝的汽水,一滴酒都没让她碰过。
锦徽对舞会的向往只是可以喝到很多种口味的汽水,没有其他追求。所以对舞会上的玩乐着实没有兴趣,每每都是坐在角落等秦煜叫自己回家。
但是这种放松的前提是他们在覃城,在秦霹雳的地界谁也不会难为锦徽。现在在卧虎盘龙的沪城,她心底竟然产生了胆怯。
“怕了?”秦煜今天一身军装,许是车内闷他松了松领口互相顺畅些,“什么都别怕,这次周年庆的守卫是覃军,保证没有问题。”
锦徽问:“是你调遣?”
秦煜摇头:“是杜少帅亲自出手,要给沪城上下看看他的能耐。”
锦徽扶额:“那完了。”
秦煜:“……”
锦徽:“我信不过他。”
“……”秦煜压了压忽然跳起来的右眼皮,是有点不放心。
事实证明,秦煜的不放心是对的。车子行驶到一半便被杜隽身边的亲卫迎面拦了下来,警察厅带来紧急消息,发现一伙工人企图发动暴乱,警察厅人手不够需要覃军支援。
秦煜突然公务加身不得不走,他又担心锦徽的安全不想扫了她的兴致,让人传话给前面的车子的杜隽,让他下来换车。
杜隽是一早准备盛装出席商会活动,想要在商会各界面前好好表现自己,突闻大事发生不禁皱眉。他下车与已经等在车外正在点烟的秦煜说了两句,两人的神色都不太好。
最后秦煜带人去处理突发事件,锦徽的安全暂时交给杜隽。杜隽并非真纨绔,哪头轻哪头重拎得清,如果这时候覃军的少帅和参谋长都不去参加活动,以免会让人怀疑,所以该露面的必然露面。
锦徽懂得其中道理,心里有点担心现在的情况,但也没有开口提出回素园。
杜隽上车坐在锦徽旁边,一眼被锦徽水汪汪的眼睛给震撼到了。她在看秦煜离开的背影,不同于刚才的强装镇定现在是满眼担忧,除了担忧看不到其他情绪,单纯的将所有心思全都展现出来。
杜隽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多久没看到这样单纯的眼睛了,上次看到应该是朋友家那个六岁的女孩吧。不知何时起,他已经很少看到如此清澈的眸子。秦煜说过,家里把锦徽保护的很好,像杜隽这种风月场的浪荡公子别打她的主意。杜隽一开始不以为然,现在看来锦徽这姑娘确实被保护的如一朵洁白的花,是很有让人摘下来狠狠蹂躏的欲望。
“杜少帅?”锦徽叫了一声发愣的杜隽。
杜隽轻咳一声说了一句“没事”便让人开车了。
琪安娜门口附近卫军林立,杜隽炫耀说这是他亲自挑选的精兵强将。不管怎么说,这是杜隽的第一次参加沪城商会的活动想搏个好名头。
锦徽的心里只有临时去执行任务的秦煜,反问:“杜少帅把覃军的精兵强将安排在这,我表哥带的都是什么人?”
被美人质问的杜隽有些挂不住脸,清了清嗓子说:“不仅是我有亲兵。你表哥的亲卫不比我的差。”
锦徽放心。
杜隽开车门,绅士一般地走到另一侧给锦徽开了门。
锦徽谢过,双脚落在地面的一刻起才渐渐恢复了神智,抬头仔细看这座霓虹舞厅。
鼎沸的音乐交杂着男女笑声,可以闻得见的酒精味和胭脂香。
不愧是沪城最大的舞厅,最奢华的娱乐场。
杜隽本可以做个临时的护花使者,但是脚步一踏进舞厅马上迎来四面八方的寒暄。他一时被挡在外面,眼睁睁的看着锦徽独自走进,忙喊道:“徽儿妹妹……你等等我……”
徽儿回头笑着说:“少帅先忙,我们一会见。”
自觉没见过沪城大场面的锦徽左右环视,心里感叹沪城的舞厅确实比覃城的舞厅看上去还要金贵。
她叫住经过自己身边的侍者,问他手里的端的是什么,对方告诉她是葡萄汁。于是放心的拿起一杯浅尝一口,确实没有酒精。
连葡萄汁都这么好喝。
沪城果然是大城市。
锦徽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向舞池的方向走去。
舞台上是摇曳身姿的歌唱女郎,齐膝的连体短裙包裹着她曼妙的身材,红唇一开口便是摄人魂魄的歌声。台下是欢乐跳舞的男女,男人的皮鞋是女人裙摆扬起的鼓点,翩翩而动。
锦徽很快喝完一杯葡萄汁,又主动找到一位侍者要了一杯桔子汁,她尝了尝味道也还不错。舞池边是可供人休息的沙发,此时男男女女坐了一圈的人。他们或调笑或饮酒,高谈阔论。
锦徽找到一个角落坐下,老远看到杜隽被一群西装革履的年轻公子哥围着喝酒,笑容满面,很开心的样子。
舞厅的音乐换了一首另一首,舞池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锦徽如突入凡尘的小鹿,湿漉漉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她没见过的东西。
期间也有人主动伸手请锦徽跳舞,锦徽想起带自己跳舞的秦煜因为她脚趾肿了好几天,她婉拒了。
沙发的另一边来了三两个洋装卷发的女孩,她们刚从舞池下来,手里拿着红酒酒杯,刚一落座便有人说。
“我听说钟行长今晚会亲自前来,不知道他家小少爷会不会来啊。”
“钟少会不会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钟行长是奔着易会长来的。”
“谁不知道钟行长看中易会长做女婿?早就放出话,唯有易家人配得上他的千金。”
“易家人可不只一个易会长,人家大公子也在呀。”
“易大公子博学多才,能力出众,早些年可是咱们沪城一顶一的择婿标准。可惜喽……”
锦徽在听她们说的沪城八卦,正听到起劲儿的时候,身边突然陷了一下。杜隽松开衣领坐过来,脸色红润显然是喝了不少。
八卦听不到了。
因为这群女孩放下话头纷纷与杜少帅打招呼呢。
杜少帅的风月场不少,早就在女人间游刃有余,他举杯与她们示意,优雅不失端庄,也就因为这股子劲儿让他看上去还有几分风流。
“徽儿妹妹怎么不去跳舞?”杜隽与女人们隔空很久后瘫在沙发上,任谁叫他只是手臂一挥不再过去。
锦徽皱了皱眉,
同在覃城居住,按理说锦徽与杜隽应该是自小相识的,但是锦徽在此之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因为杜隽这人比较特殊。
杜隽上面有一长姐杜婧,是杜横秋最宠爱的孩子,也是杜横秋最用心教导可以接替他位置的人。培养女儿继承帅位,这在这个时代是很少见的。
可是她就是优秀,文韬武略样样不输,任谁都挑不出错。
杜隽视姐姐为榜样,极其崇拜,曾经许下豪言壮语要为姐姐肝脑涂地。
然而杜婧却死在了生育上,难产之时母子皆亡,那时她才二十四岁。
从此杜隽就被杜横秋关在家里对他紧急培养,杜隽带着对姐姐的瞻仰最终走上了姐姐走过的路。
锦徽不识杜隽,正是这个原因。
“少帅叫我名字就好。”锦徽不习惯杜隽的自来熟。
“唉,那哪行。你是雨时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杜隽已见醉意,一整个慵懒轻浮道,“来,叫声哥哥。”
锦徽不与喝醉酒的杜隽计较他的酒后失言,目光一转,视线越过层层人群看到一个熟悉但又不敢认的人。她没有听到杜隽后面的声音只是问他:“你认识那人吗?”
杜隽看过去,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形形色色的人哪里知道锦徽在说哪个。
“不认得。”杜隽敷衍道。
“你不是说你是沪城第一少帅,谁都认得的嘛。”
锦徽说者无意,杜隽听者有意。
为了证明自己在沪城地位举足轻重,杜隽立刻站起来,端着酒杯手臂一挥:“你看到谁了?告诉我,本少帅给他叫过来。”
看似熟悉的身影早就不见了,锦徽说什么都没用。
这时杜隽的亲卫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刚才还酒意朦胧的杜隽瞬间正色。他与自己的亲卫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找到锦徽,对她低声说:“我有事需要离开。”
还在想那个身影的锦徽愣了一下,寻人的目光收了回来。
“想留在这里还是我派人送你回去?”杜隽既然答应秦煜照顾锦徽,他肯定会尽职尽责。
锦徽想也没想地说:“我留在这。”
杜隽以为锦徽只是想在这多玩一会儿:“行,这边都是覃军的人,我与他们招呼一声,你有吩咐找他们。”
锦徽点头,突然觉得杜隽也不是不靠谱的人。
杜隽带着自己的卫兵悄无声息的离开舞厅,锦徽则拿着手里的杯子向某个方向走去。
二楼走廊两侧都是一模一样的门。
锦徽不知道佟云争会进哪个房间,脚步却是毫无目的执着向前走。
一扇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很小很小的缝隙,里面有光。
锦徽握紧手里的玻璃杯,一手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缝。
房间里静悄悄,空无一人,她不知哪里来的冲动轻轻开口:“请问有人吗?”
回答她的是沉默。
锦徽走进房间,脚步还未站稳,突然一块白色的布向她迎面扑过来,完整的扑在她脸上,紧接着一只手掌从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双手一动,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双手被挟持反转至后背被人狠狠钳制。与此同时,关门声响起,传来清脆的落锁声。
所有的动作只在一瞬间,锦徽也在这瞬间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危险中。
“别动。”
锦徽的耳边是一个男人的威胁声。
锦徽哪里会动。
她的脸被遮住,短暂失去呼吸的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眼睛被人后面捂着,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巨大的恐惧在黑暗中无限扩大,她紧张发颤的同时也知道自己该如何保命。
“我不动。”锦徽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我嘴巴很严的,什么都不会乱说。先生,请你放了我。”
身后除了重重的喘息声没有任何回应。
锦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汗是吓的还是被捂出来的。
“我可以给你钱。”锦徽谈条件,“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锦徽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门外传来侍者的声音:“客人您还好吗?有人听到您房间里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锦徽的心突然沉了沉,不敢轻举妄动。
“说。”身后的男人命令锦徽。
锦徽在求救和配合他的纠结中选择了后者。
“没事。”锦徽的声音在白布之后听起来闷闷的,“杯子碎了而已。”
侍者:“需要进去打扫吗?”
“不需要,你走吧。”锦徽声音发紧。
门外的脚步声走远,锦徽的呼吸声逐渐开始加重。
“我已经配合你了,放了我好不好?”
锦徽的心率开始不平稳的加快。她的心脏不好,是当年载凡离开后重病留下的病根。好多年不犯病了,但这次在恐惧和被蒙面的多重作用下,有犯病的趋势。
她好想自爆身份去威慑身后的男人。但是她又怕这样会激怒他痛下杀手,又怕给初到沪城还没有站稳脚跟的秦煜带来麻烦。
一股热流经过蒙面的白布流入锦徽的衣领。
浓重的血腥味冲进锦徽的鼻孔。
亡命徒。
锦徽在小说里见识到这号人物。这种人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出来,包括随手杀掉无辜者。
想到这里,锦徽的眼泪夺眶而出,呜咽却不敢出声。
“哭什么?”男人的声音虚弱,手心的眼泪滚烫。
锦徽不敢说自己害怕,硬着头皮说:“你受伤了,我会止血。我帮你包扎后你能不能放我走?流血过多会死的,我相当于救你一命,你能不能放了我,当做一命换一命了。”
锦徽害怕的语无伦次,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没有奢望对方会对她幼稚的条件有所触动。然而就在这时,捂着她的眼睛突然松开,脸上的白布也被扯开了。
身后的男人一离开,腿软的锦徽瘫倒在地。她双手撑地用力的大口呼吸着,冒着金星的双眼渐渐恢复明亮。
白布落在地上。
锦徽才看见这是一件男士衬衫。看材质和做工,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她还看到那个男人。
赤着上身背对着她,右肩膀上有明显的外伤,鲜血正沿着他的手臂往下流。
“你刚刚救了自己。”男人走到床前坐下,“你刚才要是求救,我一定会割了你的舌头。”
锦徽大气都不敢喘了,立刻捂住嘴巴对男人一个劲儿的摇头。
男人转身,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眉眼憔悴。
“会止血?”男人坐在床旁边的皮质沙发椅上。
锦徽点头。
“会包扎?”
锦徽点头。
“过来。”
锦徽松开手,站起来的时候脚步趔趄差点跌倒。
她腿软,在男人的目光还是快速的走到他身前。
“桌上有酒精和药品。”男人躬着身子,“药上好了,我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