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脱险后,宋易安被刺伤的消息亦传来。
范紫芙惊讶问:“吕大人刺得?”
莫辞抹汗答:“是的,大娘子。”
“这不赶巧了嘛,老夫人又晕了。”范紫芙微耸肩道:“两位郎中,一位顾着姑姐,一位顾着老夫人。”
“只得让大爷等等。”
莫辞汗又冒上来:“大娘子,沈三郎亦得瞧瞧,吕大人说,没什么大碍了,才提回刑部。”
范紫芙眼一斜,“他能有啥大碍,大爷做事有分寸,他那刀又未伤及要害,就沈三郎那胆小鬼才被吓破胆。”
宋易安夺刀,估摸怕她真断了沈三郎子嗣吧。
“大爷那伤能有多重,你随意包扎一下便可。”范紫芙摆摆手说:“得顾着这边。”
说罢,起身,向内屋走去。
边走边说:“婆母,你再晕一百八十回,那石碑亦在正门刻着。”
“倒不如随我去正门瞧瞧去,还能博个慈母护女的好名声。”
莫辞见状,行礼赶紧告退。
“她就没说来瞧瞧我?”宋易安光着上臂,张穆正为他包扎。
莫辞抹了抹汗斟酌道:“眼下松鹤院乱作一团,大娘子分不开身。”
宋易安攒眉道:“我受伤了,总归能看一眼。”
张穆哪见过宋易安这般矫情模样,包扎好后,一拍伤口,嚷道:“得了,云策下手有分寸,这豌豆大点伤还能要了你命不成?”
“若是换我,莫说宋夫人,宋家全族都得来看望你。”
吕俭坐在一旁,只静静饮茶,末了才问:“你说她……宋夫人要去正门作甚?”
莫辞挠了挠头,说:“阿夏带着小厮去西市买了一块石碑,两匹马才给拉了回来。”
“大娘子说,要立在正门处,雕刻什么。”
莫辞亦是听了一嘴。
张穆一听,来了兴致:“原先以为这小娘子恶毒的紧,这一路看下来,倒有几分胆色。”
“有趣有趣!走,咱们去瞧瞧她在唱什么戏!”
宋易安穿好衣服,抬眼瞪他一眼,说:“你赶紧将院中两人带回刑部去。”
“我府内之事,总来凑热闹作甚?”
张穆还未争辩两句,吕俭起身说:“易安说的是,我还得带回去审问这沈三郎。”
“沈家私下售卖官位,被宋家大姑娘发现,便虐待发妻,初一入宋府,行刺副相,以图灭口,这般胡为,到底是受人指使还是听令他人?”
张穆愣怔看着吕俭说:“这……圆的过去吗?”
吕俭轻拂衣袖道:“圆不圆得过去,是吕某的本事。”
“那……他龙阳之好这事呢?”张穆淬了一口:“老Z最烦那群士大夫满口仁义,瞧瞧这仁义教出来的是啥货色。”
“那灭口动机再加一条。”吕俭淡然道。
宋易安微点头,道:“宋某苦主便静待云策佳音。”
吕俭手交叉行礼,遂转身离去。
张穆抱拳:“易安,那我亦去凑个热闹。”
“诶,云策,等等我。那两人搁这冷天躺了许久,怎还未冻死?”
宋易安双手附后,望向外间。
“莫辞,这般行事,是不是担得上,奸这一字。”他轻声道。
莫辞抓了抓耳朵,满脸愁苦,这如何答?
“这个……”他支吾良久才说:“大娘子定是喜欢大爷这般行事!”
“大娘子虽行事无章法,但奴却瞧着,如今,旁人都骇她,如此,她若想成事,定能事半功倍。”
话音落,莫辞心内忍不住为自己鼓掌。
果见主子面色有些松动,双目微亮。
“去瞧瞧她在刻何石碑。”宋易安亦是疑惑。
她既不来看他,他便向她而去。
宋府正门。
初一,正是探亲访友时候。
即便各府抽不出空,亦派奴仆去往各府邸送飞帖。
街道,集市与酒楼尚有开放,百姓们着新衣出门游玩、采买,又相约酒楼共叙。
很快,路过的百姓便看见宋府正门左侧立有一人高的石碑。
两个奴仆,一人举着一张纸,一人正奋力雕刻。
路过之人皆议论纷纷,难不成要雕刻雄狮,以震家宅。
不过一炷香时间,看热闹的人方才看出不对劲儿。
“诶,这怎么瞧着像是,告族人书。”
“怎么刻得沈府?沈家不是宋家姻亲吗?”
“今日,还瞧见沈三郎携妻拜访妻母。”
……
范紫芙扶着吴蕙走出来,便瞧见这熙熙攘攘的人群。
饶是跑来送飞帖的奴仆,亦立在门口,望着石碑。
“大娘子,非要闹得满城风雨不可?”吴蕙捏着佛珠,低吼道。
“若不闹得满城风雨,姑姐如何回得了家?”范紫芙低声警告:“婆母若不配合,不但与沈家结仇,往后宋家名声便毁在你手上。”
末了,瞥她一眼,补充:“不对,吴家名声亦毁了。婆母无颜见列祖列宗!”
吴蕙一听,瞬间老实,只拨弄佛珠,不再言语。
范紫芙清清嗓子,扬声:“诸位父老乡亲,我乃内宅妇人,本不愿抛头露面,但今日,却不得不站出来。”
原本热闹的集市,人流皆往宋府门口挤。
“宋沈两家结为姻亲,已有三年。宋家长女宋宜素有贤名,带丰厚嫁妆入沈府。”
“哪知那沈府比虎穴还凶险!我姑姐如今怀着身孕躺在府内,生死未卜。”
话音落,路人皆疑:“今晨,我还瞧见沈夫人好好入了府。”
范紫芙扯出丝帕,抹了抹那本就没有的眼泪,哀声道:“那天杀的沈三郎,这三年不仅苛待我姑姐,还拿姑姐嫁妆养了一院子的人。”
她停顿一下,又哭喊:“一院子的男人。”
众人一惊:“沈三郎竟然好这一口!”
范紫芙瞥眼一扫,又说:“不仅如此,那沈家里里外外皆知道,瞒得严严实实,禁锢姑姐。”
“沈家道德沦丧,作恶多端,实乃方圆三十里的大盗。”
“今,新年伊始,我与婆母特立此碑,告诫族人认清奸佞,远离沈家小人,从此沈宋两家断绝往来!”
此言落,众说纷谈,皆道沈三郎隐秘私情。
又叹宋女可怜,即便这般家世又如何?
选错人嫁错郎,不过亦是备受磋磨。
“大娘子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吴蕙拨弄佛珠,微闭双眼,叹道:“此番你以为旁人会说你一句好话?”
落在高门眼中,不过是不守妇道,上不得台面罢了!
“我从不需旁人说好话,我只看落在手里的好处。”范紫芙面色哀伤,言语冷然。
大顺,贵族女子虽得尊重。
女子身份却依旧低贱,许多百姓生了女儿,便早早送去学歌舞,或是卖给戏班子,换取重金。
宋宜即便有宋易安撑腰,但想和离,若沈三郎不主动提,断离不了。
“你们既要脸面,我便撕了这脸,我看沈家还能如何?!”
且,宋易安那方还逮着沈家错处。
待沈三郎定罪,宋宜便可脱身。
“云策,要不我们走后门吧。”张穆低声说。
吕俭却迈出去,吩咐:“将他们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