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岩石齿轮再度转动,魔像顺从地遵循命令,缓缓站起。
连同摇摇欲坠的灰塔,也恢复了平静。
尤安意识到,魔像之所以会攻击他,是因为无法感知他的魔力。
因此,他选择直接触碰核心,让魔像彻底认主。
现在,魔像已经将尤安视作唯一的命令权者,再不会攻击他。
这座魔像依靠格伦瓦尔德的遗物所释放的魔力运转。
尤安原本担心它已被魔力侵蚀,但事实证明,当它确认尤安的身份后,便毫无犹豫地选择了臣服。
它的核心未曾被污染,命令也依然完整,它,已经完全归顺于尤安。
一切,依旧如昔。
尤安望着眼前这头忠诚无比的魔像,心中竟升起一丝歉意——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喂、喂!你没事吧?!”
赫克瑟尔的喊声从下方传来。尤安听到后,嘴角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扫除入侵者。”
魔像高举双臂,下一瞬,轰然砸向大地!
赫克瑟尔一行人惊叫着翻滚逃窜,但无论如何挣扎,巨大的冲击已然掀翻了一切。
魔像的双臂紧接着横扫地面,如同清除尘埃一般,瞬间抹去了一切杂物。
灰塔底层的废墟,被碾碎、粉碎、扬起,消散于空气之中。
唯独赫克瑟尔等人所在的位置,勉强留存了一丝立足之地,仿佛是刻意为他们保留的生路。
赫克瑟尔一行人已经不敢再动,他们呆滞地望着眼前这副毁灭一切的景象。
魔像横扫战场的轨迹上,溅起了一道道灰色的血液。
那些躲藏在暗处的雾之魔兽,甚至来不及逃亡,便被无情地碾碎、抹除、消散。
“守护灰塔,仅凭魔像便已足够。”
“这些爬虫,根本不配存活。”
尤安眯起眼,望着被大肆屠杀的魔兽,心中只觉无比畅快。
大部分入侵者,早已死于魔兽之口。
而那些逃得一命的家伙们,也只是捡回了半条命。
但在魔像面前——赫克瑟尔一行人,是唯一的幸存者。
此刻,他们终于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尤安,已经彻底掌控了魔像。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唯独阿妮娅,她的目光燃烧着炽热的光芒,直直地凝视着尤安的身影。
***
清除掉所有魔兽后,尤安操控魔像,直达灰塔之巅。
与下层的破败不同,这里被浓雾彻底笼罩,仿佛沉眠在迷失的梦境之中。
雾气缓缓地从墙缝、窗隙间渗出,如幽灵般盘旋、流动。
事实上,这片雾气弥漫的空间,正是灰塔的核心,
它是魔像的心脏,是塔中魔力的源泉。
而在雾气的最深处,某个未知之物正缓缓释放着源源不绝的雾气。
尤安缓缓迈步,穿越缠绕全身的迷雾,直至视野尽失。
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灰烬的气息。
尤安缓缓闭上双眼,
他,回想起了那个被雾气吞噬的城市。
潮湿的空气滋养着苔藓与蔓藤,迷雾弥漫,居民的身影如幽灵般漂浮游荡。
他们沉默、干枯、行走间鞋底摩擦地面,发出诡异的沙沙声。
而在广场的一角,那位老人,仍静静地坐在那里。
“……看来,已经无处可逃了。”
“……”
“早知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可惜,我竟妄想去品尝太阳的滋味。”
“力气不错,话也不多。如今这样的年轻人,实在不多见。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不过,对你来说,这恐怕毫无意义吧?”
“……”
“年轻人,握手可不是用来捏碎对方的手的。幸好,我的身体已经不复存在,否则此刻恐怕已经粉身碎骨了。看来,你从未学过什么礼仪。当然,年轻人傲慢一点也无妨,狂妄本就是青春的特权。”
“……”
“关于你的传闻,我略有所闻。‘吞噬神明的怪物’,谁能想到,人类中竟然诞生出了这样的存在?若是你能早一点现身……哎,罢了。反正,我的死亡早已注定。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和你做个赌约。”
“……”
“捉迷藏的游戏,我已经输了。那么换个方式——你觉得,自己能成为一位伟大的王吗?”
“……”
“我曾是个愚蠢的王。我以为,只要献出这股力量,献出我的子民、我的一切,我就能蜕变成新的存在,从而拯救更多的人类。但最终,留给我的,只有这片死寂的废墟。你呢?你真的会和我不同吗?”
“……”
“你似乎坚信,自己所留下的一切,将会是完美无瑕的,至高无上的,永世长存的。那么,我们就来打个赌吧。败者,将成为胜者的奴隶。”
尤安根本不需要一个垂垂老矣的奴隶。
而那位老人,在被带走的过程中,却始终带着笑。
即便化作灰烬,随风飘散的最后一刻,他的笑意也未曾褪去。
他的笑声,在整座城市回荡,直到雾气彻底散去。
干涸的城市,如同枯木般燃烧起来。
曾被恶魔玩弄的愚蠢之王,最终没能留下丝毫痕迹。
尤安伸出手,想要彻底碾碎他的遗骸。
但,一股柔和的触感,轻轻包裹住了他的手掌。
尤安缓缓睁开眼。
四周弥漫的浓雾,逐渐消散。
而他的手中,并未握着那老人化作的灰烬——而是一袭深灰色的披风。
仅仅是将披风握在手中,尤安便能感受到它内部涌动的强大力量。
这股力量,不仅支配着整座塔,更潜藏着不容忽视的邪恶。
他微微停顿了一瞬。
自己,真的有资格披上它吗?
如果……自己输了呢?
可这只是一瞬间的犹豫。
反正,那老头已经死了。
从一开始,这场赌约就是毫无意义的戏码。
胜败的归属,永远由活着的人决定。
何必在意一个将子民拱手献给恶魔的蠢货?
更何况,尤安的赌局,还未结束。
“我,还没有输。”
“格伦瓦尔德……我的领土,还有我自己……依旧活着。”
尤安低声呢喃着,将披风披上肩头。
周围的雾气顿时翻涌,狂暴地汇聚,以他为中心,形成漩涡般的风暴。
“那么……败者,就该履行奴隶的职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