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俯身检查倒下的骑士们。他们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已断了生机,死得干净利落。
能如此迅速地解决身披重甲的骑士,看来阿妮娅的实力远比他预想的更为可怕。
‘或许,和她身上的衣服也有关系。’
阿妮娅与上次分别时不同,如今换上了一套黑色的皮甲,行动起来明显更为敏捷。那身战甲虽不显眼,却隐隐散发着微弱的魔力波动。
“雾气这么浓,我就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我的善意,还合你的心意吗,小子?”
“你表达善意的方式,就只有这一种吗?”
“因为我不觉得你是那种喜欢甜点的孩子。”
阿妮娅轻巧地转动手中的细剑,甩去剑刃上的血迹,随后将它缓缓收入剑鞘。
尤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刚才,我一直在看着你。”
“本以为你会干脆利落地杀了那些骑士,结果你却放过了他们。”
“这些家伙不过是帝国的走狗,没必要心软。”
“况且,你那时身上弥漫的杀意,可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怎么,最后一刻,突然生了怜悯之心?”
“……”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我一直觉得,你沉默的时候,反而更有魅力。”
“不过,我从没觉得你是个仁慈的人。”
“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
阿妮娅微微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眸中闪烁着几分玩味。
“说吧。”
“你对帝国,知之甚少。”
尤安觉得,这话用来说给一位曾经的帝国统治者听,实在是可笑。但不知为何,他竟有些认同她的观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帝国的了解远远不够——甚至包括那些他刻意回避的部分。
“不了解的东西,是很难去憎恨的。”
“所以,你正在变得软弱。”
“软弱?”
尤安语气带着一丝讽意。
“不是指你的肉体,而是你的内心。”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唯有经过锤炼,才能真正变得强大。”
“但你的内心,似乎还未经历足够的打磨。”
阿妮娅缓缓靠近,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勾起尤安湿漉漉的发丝。
“而且,比起在灰塔时,你变得脆弱得太快了。”
“看来,你是在某个地方,遇到了什么‘好人’吧?”
“是谁呢?”
“你离开灰塔后,唯一遇到的,不就是那群无能的骑士团吗?”
她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尤安,声音中透着一丝揶揄。
“为什么,偏偏是骑士,让你动了心呢,小子?”
“……”
“你渴望变强吧?”
“从你的行动来看,这一点再明显不过。”
“但照这样下去,你恐怕永远无法成为你想象中的强者。”
阿妮娅缓步靠近,声音低柔,如呢喃般贴近尤安的耳畔。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送你一份‘礼物’,让你变得更强。”
——希娜·索尔维恩的命。
她没有直言这个名字,但尤安却仿佛听到了她话语中那不加掩饰的暗示。
下一秒,他猛然伸手,攥住了阿妮娅的手指。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将那纤细的指骨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咔嚓”一声,宛如枯枝折断。
阿妮娅猛地皱起眉,脸色瞬间变得扭曲,疼痛地抱住手指。
然而,尤安并未就此罢手。
他猛地抬起拳头,狠狠砸向她的腹部!
“呃啊——!”
这一拳的力道之大,竟将阿妮娅整个人打得腾空而起。
她重重地摔倒在地,双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
虽然这一击没有真正穿透她的身体,但足以让她喉咙发紧,几乎无法呼吸,连痛呼声都断断续续。
尤安不急不缓地抬起脚,鞋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这个高度,刚刚好。”
阿妮娅的嘴唇微微颤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尤安连一丝兴趣都没有。
“再敢擅自送‘礼物’”
“下一份,就该轮到你的脑袋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片刻后,连连点头。
尤安收回视线,径直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呼唤声。
“等……等一下……”
即便气息紊乱,她依然勉强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倔强。
尤安停下脚步,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阿妮娅伸出颤抖的手,想要靠近他,指尖在地上的草叶间挣扎着攀爬。
湿润的枯叶粘在她的脸上,狼狈不堪。
尤安微微蹙眉,不耐地看着她。
“对……对不起……”
“……”
“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善意……”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你倒是挺擅长让我感到恶心。”
“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尤安嗤笑一声,目光冷漠如刀。
“别再让我看到你。”
语毕,他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
尤安立于山巅,俯瞰着山下的景色。
山势虽不算险峻,但秋雨裹挟着浓雾,使得林间泥泞湿滑,步履难行。
自与蓝玫瑰骑士团交战以来,他已连续步行了两日。
本该感到疲惫,但他的身体仅有些微的酸胀感。
——仅仅是行走,并不足以让他的肌肉产生损伤,恢复的速度甚至远超消耗。
也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耐力反而愈发增长。
‘追踪队的问题不大,真正棘手的是……’
尤安微微回头,目光冷漠。
从近乎一天前起,便有一个熟悉的气息如影随形。
——阿妮娅。
她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竭尽全力地追赶,但疲惫已清晰地写在了她的身上。
在连绵的秋雨中,昼夜不停地攀登山脉,早已超出了正常人的极限。
两人之间的距离,正逐渐拉开。
‘要干脆杀了她吗?’
或许那样才是最简洁的解决办法。
然而,他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阿妮娅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那种心灵深处某处空荡荡的、残缺之人的气息。
‘再走一段路,她自然会掉队。’
正巧,山脚下隐约浮现出一个村庄的轮廓。
阿妮娅的疲惫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倒下了,便随手将她丢在那里。
若是还能坚持,就由她自己决定是否放弃。
尤安目光平静,迈步朝村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