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娜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言辞不当,立刻补充解释。登贝尔沉吟片刻,决定暂且接受她的道歉。
“我们正在调查皇帝归来的传闻。阁下也是为此而来?”
“或许吧。老实说,我之前一直在荒野中流浪,后来又几乎被困在魔塔里,对外界的传言所知甚少。不过,在听闻……不,应该说在得知皇帝陛下归来的消息后,我立刻赶来查证。”
说着,希娜的目光转向登贝尔等人一直观察的那座宅邸。
“皇帝陛下就在那座宅邸里?”
“我们也尚在确认。”
两人对视,彼此试探着对方的意图。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而双方掌握的信息量似乎也相差无几。
最终,登贝尔率先开口。
“既然如此,只有一个办法了,直接觐见皇帝陛下。”
“啊,是的。一见便知。”
“一见便知?”登贝尔微微挑眉,“皇帝陛下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标志,能让你一眼就认出来?……不过,话虽如此,若他真的是皇帝,就算刻意隐藏,那份与生俱来的王者之姿,也绝不会被掩盖。若真如此……那么,陛下真的回来了?”
“呃……我的意思倒不是这个……”希娜顿了顿,似乎懒得解释,最终耸了耸肩,“不过,无论如何,如果连我都能承认,那圣骑士们应该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魔塔的外墙上,一道黑影如幽灵般贴附在墙面,迅捷无声地攀爬而上。
莉安娜隐匿于魔塔下方的黑暗中,宛如影子般在陡峭的墙壁上穿梭。尽管墙面倾斜角度早已超过90度,甚至接近130度,但她与黑十字圣骑士们依旧能轻盈地在上方移动,速度之快,仿佛在疾奔。
然而,他们的动作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仅有指尖触碰墙面的微弱敲击声回荡在夜色之中。
黑十字圣骑士团的身影,在夜幕下看起来更像是一群长着蛛足的黑狼,而非人类。
曾有人将他们的姿态视为异端,甚至误以为他们运用了黑魔法,然而,黑十字的存在,是教会所赐予的恩典之一。
最接近光明的,便是影子。光越耀眼,影子便越深邃。黑十字圣骑士团,正是教会最忠诚的黑暗侍卫。
当他们进入这般状态,力量与速度都会大幅提升,甚至只需与普通人对视,便能让对方精神恍惚。
在黑暗之中,他们几乎无法被察觉。而即便有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那也意味着,死亡即将降临。
当然,黑十字的秘密从未外泄。唯一留下的,只有狼藉的血泊,与支离破碎的尸骸。
【停下。】
攀附在墙上的莉安娜轻轻打出手势,黑十字圣骑士们瞬间静止不动。
她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窗户,窗内,传来了男女交谈的低语声。
关于那位“归来的皇帝”,莉安娜和登贝尔掌握的信息同样少得可怜。他们不仅不知道他的样貌,甚至连他是否真的身处魔塔,都无从得知。
然而,相较于村庄,莉安娜更被魔塔所吸引。而现在,有某种本能在强烈警示她,窗户内,有她必须注意的东西。
处于影子状态时,莉安娜的直觉敏锐得近乎超感知能力。
她缓缓探出身子,向窗内窥视。
“皇帝去哪了?”
一名红发女子慵懒地倚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莉安娜的神情顿时冷凝。
声音的主人,是赫蕾缇雅,那位在圣都托拉以反抗教会闻名的贵族政治家。
然而,比起她的身份,莉安娜更在意的是她方才随口而出的那个词,“皇帝”……?
“赫蕾缇雅大人,请您慎言。如此称呼皇帝陛下,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
莉安娜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另一名男子。
那人全身缠绕着厚厚的绷带,脸庞被遮盖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尽管无法确定那人的身份,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诡异气息,让人本能地感到不安。
“别说蠢话了,海德。”赫蕾缇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在正式场合,我自然会注意言辞。但这里,大家心知肚明,没必要那么拘谨。要不你去安排个正式会见?到时候,你恐怕找不到比我更讲究礼仪的人。”
她的话音刚落,坐在她身旁的女子轻笑了一声。
“人类竟会如此执着于敬语与措辞,真是让人觉得有趣。这些真的重要吗?皇帝曾说,所有人类都值得被尊重,而他自己也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那么,为什么反倒是他身边的人,更在意这些呢?”
“啊,是的,伟大的龙大人。”赫蕾缇雅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嘲弄,“至高无上的存在,不必在意这些,因为他们的伟大无需证明。但我们这些凡人,却总喜欢在彼此之间争个高低,好确认自己的地位更胜一筹。”
“龙?”
赫蕾缇雅话中的称呼,让莉安娜心头猛然一震。
她的目光再度落在那个脸上缠满绷带的男人身上。
凡是与龙族有所牵连的土地,都位于帝国东部。而东部,早已被裂隙严重侵蚀……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从那名男子身上感受到的不安之感,正是“裂隙”的污染所带来的气息。
反抗教会的强者、遭受裂隙侵染的存在、帝国的灾厄,龙族。
他们正在“塑造”一位皇帝。
这个情报至关重要,莉安娜必须立刻将消息传递给登贝尔。
她并不确定那位所谓的“归来的皇帝”究竟身在何处,但在登贝尔与他相遇之前,她必须阻止这一切,或者至少……让登贝尔放弃这一行动。
然而,焦急的她,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嗯?”
最先察觉异样的,是海德。
他眉头微皱,眼神微微闪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抽出了伊埃尔基尔,猛然刺向墙壁!
剑刃破开魔塔的墙面,如同穿透柔软的豆腐一般。而剑尖,正中莉安娜的一只影子手臂。
若是寻常武器,根本无法伤及她分毫。但当伊埃尔基尔触及影子手臂的瞬间,那部分影子竟直接湮灭,连残影都未曾留下。
更糟糕的是,以伤口为中心,黑影正剧烈燃烧、崩解。她意识到情况不妙,果断切断那只手臂,以免侵蚀继续蔓延。
尽管如此,她依然还有七只影子手臂可用。
“谁在那里!”
海德厉声喝问。
但莉安娜根本不予理会,而是迅速向黑十字圣骑士们下达指令。
【杀了他们。】
此刻,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她果断将战斗交给部下,自己则如疾风般沿着魔塔外墙,飞速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