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缓缓展开。
那是一张纵向拉长的地图,北方一片漆黑,如同被浓墨渲染。如今,人们称那片区域为“裂隙”,但早已无人记得,它在过去究竟是何模样。
唯有从那片黑暗中延伸出的无数山脉,如残存的痕迹,诉说着此地曾经的险峻与苍茫。
自裂隙扩展而出的巨大山脉,一路分成两支,北方的“努尔宾之壁”,西方的“迪尔伯山脉”。
群山如巨兽般环绕,将一片辽阔的平原紧紧包裹在怀中。而在这片平原的中央,便是帝国的心脏,圣都托拉。
蜿蜒的山脉与奔腾的河流,向前延伸,却在东部的大海与南方的沙漠前逐渐消散。
河川与小型山脉将整个大陆切割,使中央与四方彼此分隔。
然而,仔细审视地图便会发现,圣都托拉并非帝国的绝对中心。
相较于正中央,它更偏向西侧。
帝国真正的中心,是魔塔。
倘若在地图上,以魔塔为圆心,向帝国疆域的最远处画上一道圆弧,
那么,这条圆环,便是“边境”。
正是这道边境,决定了帝国的疆土,因此,帝国的版图呈现出几近完美的圆形。
边境之外,皇帝的恩泽无法触及,而蛮族与怪物则在其中肆虐潜伏。
甚至有传言称,曾经被皇帝击败,却未能彻底毁灭的“神明”,亦隐匿于这片未知之地。
此外,还有黑发的人类生活在外界。
他们是拒绝皇帝祝福与庇护的异端之人,被视为不祥且危险的存在。
边境之外,是无尽的恐惧与威胁,而边境之内,则是人类安稳的庇护所。
“为什么边境是以魔塔为中心建立的?”
“因为马纳嫩·麦克利尔的尸体。”
面对希娜的疑问,尤安随意地答道,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仅凭高墙与利刃,并不足以阻挡那些四散逃亡的存在。因此,人们以马纳嫩·麦克利尔的尸体为核心,铸就了庞大的封印。虽然这股魔法无法彻底封闭一切,但它至少能让靠近者逐渐衰弱。”
“既然边境能抵御外敌,那为何无法阻挡裂隙?”
“裂隙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侵蚀。它能够渗透一切,无论是人心,还是坚固的城墙,皆无法抵挡。唯一的办法,便是彻底摧毁。”
希娜微微颔首。她曾在东部亲眼见识过裂隙的恐怖,那是任何人都无法轻易忘却的噩梦。
魔塔之巅,亦即它的最顶层。
希娜站在倾斜的地面上,勉强维持着平衡,而尤安却毫不受影响,步履沉稳地向前走去。
她低头望向脚下,映入眼帘的唯有无尽的云海。那些云层看上去柔软而安稳,仿佛能将一切包裹其中。
正因如此,希娜反倒感到一阵战栗,生怕自己会被这荒谬的诱惑蛊惑,忍不住跃下去。
“风很大,小心点。”
尤安提醒道,如同回应他的话语,空气中弥漫着暴风雨来临的气息。
湿润而狂暴的风拂过,扬起希娜的斗篷,在她耳畔呼啸不止。
冬季本不该有这样的暴风,实在是不寻常的景象。
“在这里,你想做什么?”
“魔塔不仅是帝国的中心,还是整个大陆的最高点。”
“所以呢?”
“如果要点燃烽火,这里无疑是最理想的地点。”
“烽火?”
在这浓云密布、天色晦暗的地方点燃烽火?即便魔塔居于帝国的中心,且高耸入云,可视野终究有限,能传递的讯息也会受到阻碍。
然而,尤安设想的,绝非寻常的烽火。
他要的是,无论身处帝国何处,无论是谁,都能清楚看到的烽火。
最终,他登上了魔塔的最巅峰。
那是类似护栏的地方,而因魔塔自身呈倾斜的圆柱形,他站立的位置,正是圆柱的边缘,仿佛置身风暴之眼,俯瞰整个世界。
尤安微微低头,目光掠过希娜。
“你大可不必跟来。像赫雷缇娅和海德那样,骑在恩塔露西亚的背上远远观望,也一样能看到。”
“不行。”
希娜抬头直视他,目光坚定。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必须在旁守护。”
她的声音不容置疑。
“这可是你亲口请求我的,不是吗?”
尤安嘴角微微扬起,却未作答,只是将手搭在护栏上,低声吟诵起某种咒语。
不久后,他掌下的石壁缓缓泛起赤红的光泽。
希娜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虽然心中有些慌乱,却依旧紧盯着不放。
那道红光并未停滞,而是如同鲜血一般蔓延开来,蜿蜒流转,沿着魔塔的表面扩散。
在这昏暗阴沉的天色下,那光辉显得尤为刺目,如烈焰般映照着整片天空。
短短片刻,整个魔塔便被密密麻麻的红色纹路覆盖,通体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辉。
希娜轻轻按住塔身,随即惊讶地发现,尽管光芒看起来如火焰般炽热,却完全没有温度。
嘶...
明明四周寂静无声,她却恍惚间听到了一道微弱的裂响。
然后,远处的大地骤然裂开,一道炽烈的赤红光柱轰然升起。
那光柱如同魔塔本身般粗壮,径直穿透云层,直冲九天。
原本翻涌不止、即将倾泻暴雨的乌云,以光柱为中心,竟像水波般扩散开来,缓缓退散。
即便如此,赤红的光柱仍旧不曾停歇,继续向更深远的苍穹延伸。
它究竟会冲破何处?又会燃烧多久?无人知晓。
希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之柱震撼,猛地转头看向尤安。
尤安目光深邃,凝视着那炽烈的光辉,淡然说道:
“那里,就是马纳嫩·麦克利尔的尸体埋葬之地。我刚刚借用了它的魔力。”
话音落下,他随意地拂了拂手,随后脚下一滑,顺着倾斜的塔壁如滑行般轻盈地落向下方的入口。
“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会看到,并且找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