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一直是妮恩娜最强大的盟友,也是她最亲密的战友。
北方的寒冬无情而残酷,哪怕是怪物,也难以抵挡。弱小的生物会在极寒中冻僵,化作枯槁的尸体;就连裂隙,也会被厚重的冰雪覆盖,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
但比这更加可怕的,是冬天赋予妮恩娜的力量。
在风雪之中,她如战神般驰骋,寒冷与暴风雪令她的战力倍增。
每当她冲锋陷阵,北方军的士气便随之高涨,仿佛严冬本身都在助她一臂之力。
“情况如何?”
“小型怪物已经全部冻结,至于中大型怪物,经过之前的讨伐,目前情况稳定。”
妮恩娜听完报告,缓缓点头。
裂隙的躁动正逐渐平息,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因此,北方难得迎来了出乎意料的和平。
但妮恩娜的心头,却挥之不去一丝不安。
'我已经太习惯战争了...'
她曾想过,若有朝一日战火熄灭,她便退隐,找个合适的伴侣,培养继承人。
或许,现在正是那个时机。
然而,战争并未结束,它只是从北方,蔓延到了南方。
“罢了,至少时机合适。”
妮恩娜缓缓起身,朝露台走去。
门扉大开,风雪涌入,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她望向城堡外,那片茫茫雪原之上,黑压压的军队已然集结。
他们是北方的战士,刀剑与严寒锻造出的勇士。
他们蓄着厚重的胡须,脸上满是战痕。
他们的铠甲不再遵循帝国的制式,而是用怪物的皮毛与爪牙拼接而成,粗犷而狂野。
他们没有统一的军装,没有整齐划一的队列。
但妮恩娜看着他们,心中却涌起自豪。
他们是她的族人,她的信徒,她的战士。
他们是帝国最强的军队。
她缓缓抬起手。
“出征!”
短促而沉稳的战吼震颤山脉,甚至引发了一场小型雪崩。
回音在连绵群山间久久回荡,如沉雷滚滚。
妮恩娜沉默了片刻,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这次,他们面对的敌人既不是怪物,也不是人类的叛徒。
而是他们曾经效忠的对象。
要他们挥刀,砍向曾经效忠的君主,真的可以吗?
但她的迟疑,仅仅持续了片刻。
她缓缓伸出手,指向南方,那道直冲天际的赤红光柱。
“出征!”
又一声战吼响起,军队开始行动,雪地上,铠甲摩擦的声音如同雷鸣滚滚。
北方的统治者不会长篇大论,不会征求意见。
她下令,刀剑便会执行。
而所有的责任,所有的罪孽,都将由她一力承担。
正因如此,她能清楚地感觉到,
此刻,她的心,正如这支军队一般沉重。
阿妮娅抬起手,一只乌鸦无声地落在她的手腕上。
乌鸦那双猩红色的眼瞳,宛如北方升腾而起的血色光柱,诡谲而妖异。
“阿娜贝尔,皇帝军那边已经同意合作了。”
迪尔蒙德沿着城墙外的小道走来,向她传达消息。
阿妮娅微微回头,与他对视的瞬间,他的身体不由得一僵。
她的双眸,已不再是曾经的颜色,而是深沉如血的绯红。
这正是她佩戴“暗影”后,作为死灵术师的力量被推至极限所带来的变化。
曾几何时,迪尔蒙德也曾担忧,她会不会被“尼古拉托”侵蚀,
但这种事情,从未发生。
相反,她对皇帝的忠诚,已变得令人胆寒。
或许,这一切的变化,都始于她得知“尤安之死”的那一刻。
“很好,这样的话,我就不必再亲自去劝说了。”
阿妮娅的黑袍轻轻翻飞,迪尔蒙德恍惚间,仿佛看到那黑暗之下,藏着无数森森白骨。
海布登的那场悲剧之后,战场上遗留下无数尸骸,其中甚至包括圣骑士的遗体。
但某日,这些尸体突然凭空消失,再无人知晓它们的去向,
除了迪尔蒙德和阿妮娅。
迪尔蒙德曾经犹豫过,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但阿妮娅的回答,毫不犹豫:
“与其让活人死去,不如让死人再死一次。”
或许,这种行为看似邪恶,甚至骇人听闻。
但至少,它并未违背皇帝的意志。
迪尔蒙德只能选择相信这一点。
如今,阿妮娅已经彻底掌控了暗影的力量,其实力足以与“拉斯”比肩。
更可怕的是,拉斯还需分出部分力量,压制尼古拉托,而阿妮娅,毫无顾忌。
如果有一天,她违背皇帝的意志,那她的存在,将成为帝国最大的灾厄。
而那场灾厄的终焉,注定血流成河。
“出发吧,迪尔蒙德阁下。”
“...是,明白了,团长大人。”
身为“休金骑士团”的团长,阿妮娅根本无需亲自下令。
她的意志,仅仅通过一只乌鸦,便足以传达给所有人。
伴随着乌鸦振翅高飞,脚下的不死军团开始行动,密密麻麻的亡者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北方。
隶属于休金骑士团的“死亡骑士”们,骑乘亡灵战马,肃穆前行,掌控着庞大的军团。
尤安创造的“赤血龙兵”冲在最前,成为那柄撕裂敌阵的利刃。
而走在最前方的,是“复仇之王·乌克尔”。
他浑身缠绕着无数骷髅头颅,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骨骸碰撞的脆响。
阿妮娅静静地思索着。
敌人唯一的选择,只有投降。
而不论他们选择投降,还是反抗...最终,他们都会成为皇帝的军队。
东部曾经的权力真空,一度是剧毒,但如今,却成了最好的良药。
赫拉在几乎没有帝国干涉的情况下,迅速稳固了对东部的掌控。
在这里,佣兵公会遍布各地,战士云集。
他们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察觉到了胜利的归属,于是,迅速向赫拉输送精锐,填补了治安的空缺。
战场的硝烟、金币的气息,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敏锐地察觉。
如今,通往西部的要道,已被他们浩浩荡荡的军势塞满。
若是当初镇压阿尔瓦尔德叛乱时,能有如此规模的军队,或许战事早已结束,但那只是无谓的假设。
毕竟,当时根本不可能聚集如此庞大的兵力。
“休里。”
赫拉开口,叫住了身旁默然前行的男人。
曾经,他是刑罚部队的统领,如今,他已成为“特务游击部队”的首领。
“‘低语’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吗?”
“是的,公爵大人。”
休里微微低头。
“所有队员的情况都一样。不过,我们仍能使用‘裂隙’的力量。”
休里的部下,全都在不同程度上遭受着裂隙的侵蚀。
他们时刻与黑暗对峙,承受着来自裂隙的诱惑,忍不住想要回应那自深渊而来的呼唤。
但作为代价,他们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力量。
其中,休里原本是阿尔瓦尔德的战士,侵蚀最为严重。
然而,最近,那些回荡在脑海中的低语,竟渐渐消失了。
“这样就好。”
赫拉低声说道。
“这股力量本是灾祸,但如今,我们正需要这样的灾祸。”
“...您之前所说的,是真的吗?”
休里缓缓问道,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是的。”
赫拉缓缓点头,目光投向西方。
那里,一道猩红的光柱,正直冲天际。
“陛下已经找到了彻底根除‘裂隙’的方法。不久之后,你们也将重获新生。”
这是他们唯一的救赎。
这些人,本是阿尔瓦尔德的战士。
但他们拒绝堕落为怪物,宁愿自首,沦为刑罚。
如今,他们终于迎来了另一个可能,活着,作为人类活着。
赫拉向聚集在东部的所有人,许下了回报,
对某些人而言,是黄金;
对某些人而言,是升迁;
对某些人而言,是赦免;
对某些人而言,则是一个新的未来。
他们不同于北方军那些为命令而生、为命令而亡的战士。
也不同于休金骑士团那些死而复生,只为执行命令的亡者。
但他们,是最“人类”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