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脸被擦干净了,主要是没了风油精,这才止住泪水。
她按压着周颂年的手臂,小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
周颂年知道她有心结,开解道:“月月不是故意要伤害我的,是我去抢你的刀,这只是一场意外,如果你非觉得自己有错,那我现在原谅你了。”
他顿了顿,又去摸她的脸,拇指在她唇上按了一下。
“如果你还觉得过意不去,可以亲我。”
周颂年含笑说:“我酌情看看能不能给你减刑。”
没个正形。
江月嗔他:“老实点吧,医生要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保镖果然架着医生过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整个医疗团队。
不知道的还以为周颂年在家里被开膛了,来这么多人急救。
护士上前帮周颂年包扎的时候,江月想要退开,却被他牵着手,不得不起身站他身旁。
划开的衣袖被血粘连在伤口上,只能用剪刀把粘连处剪开,然后一点点撕下来。
江月看着都疼,所以她选择不看。
周颂年深吸了口气,抬眼看她,发现江月闭着眼偏着头躲避,笑骂了句:
“小没良心。”
伤口很快缝合好,周颂年动了动胳膊,没什么牵扯感。
这证明他没有被割伤筋脉跟神经,在家里缝几针就好了。
要是伤到神经,肯定要去做外科手术,到时候事情也不好瞒下来。
周颂年想着,又对医生以及保镖、下属们说:“今天我受伤,是切水果时不注意,不小心划伤了自己。”
他眼神一凛,话语中充满警告:“这件事只有这一种说法,要是外面还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那只能说明在场有人对外造谣生事。”
周颂年没有说出威胁的话,对会怎么惩处告密者绝口不提。
但所有人都能听出言下之意。
他警告完,又让众人自行离开,江月则被他带到浴室,原因很简单。
“我手受伤了,洗澡换衣服不方便。”
他拿江月当护工使。
江月因为心虚,格外听话,洗着洗着,忽然想起她想过要让人把周颂年撞瘫的旧事,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周颂年问她笑什么。
江月便说:“我刚才在想如果你以后老了瘫了,我应该也是这么伺候你。”
周颂年薄唇紧抿,他坐在浴缸里睨她一眼:“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他是喜欢她叫他daddy。
但不是真的想当被女儿伺候的瘫痪老爹。
前者是情趣,后者……
周颂年想,‘他还没那么变态。’
江月被他逗笑了,但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周颂年拿她没办法,只觉得头疼:“小姑奶奶,你又怎么了?”
江月不说话,她跨进了浴缸,浴缸很大,容纳下他们绰绰有余,但她还是挤到周颂年怀里,好像只有这一个容身之地。
周颂年没办法,任由她钻进来,受伤的手架在扶手上,他用能动的那只手揽着她,避免她滑到水里。
“宝贝,你的裙子湿了。”
江月盖在脸上的长发被人拨开,周颂年吻了她额头几下,长指抚过她眼下那处的皮肤,把眼泪抹匀。
江月声音很小,与之相对的是她紧紧地抱着他:“我不要离开你。”
是死死缠绕着树的菟丝子。
离开了能遮天蔽日的大树,它就没了养分,要枯萎而死。
她想起很多年前,周颂年跟她说过:“世界上没有人会离不开另一个人。”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
就像树跟菟丝子,缠得再紧,也不是同生。
它只是寄生在树身上,汲取着树的养分,最终的结局要么是把寄主的营养吸干,不同生,但共死。
要么被欲要挣脱的树摒弃,枝节被崩断,孤零零地委顿于地,变成一滩软烂、毫无营养的泥。
江月不算菟丝子,她是一棵歪歪斜斜的小树苗,短暂地靠在了一颗比她大的树上,慢慢地攀正了身体,渐渐成长,不再需要依赖攀附别人。
“但是颂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周颂年却有些不甘,他以为她是菟丝子,任由她缠上了他,与他分享同一片阳光雨露
——他的财富。
他抚着她的脸,慢慢抬起,让她不得不看着他,目光对视,江月毫不躲闪。
周颂年有些不解:“你为什么总是想着要离开我?”
“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你。”
江月也不哭了,她的手攀上他的,手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脸窝在他的手心,像一只小小的文鸟,依恋的雀。
“我只是配不上你。”
周颂年想说什么,但她抢先一步,伸手去捂他的嘴。
狗东西,再不让她发挥情绪就没了!
奥斯卡之神好不容易附体,江月就是死也要把戏演完。
“你总是不听我说话。”
江月失魂落魄:“我难道连跟你对话的资格都没有吗?”
周颂年无奈地叹息,气息吹拂过她的手,像一个漫长的吻。
他允准了。
于是江月便笑,“我有时候真希望你是个瘫子,这样你就会在生理上有残缺,别人也不会再觉得我不配,反而要同情我。”
“为了钱嫁给一个瘫子瘸子,多少也是有一点可怜的。”
但周颂年很健全。
他身体很好,没有半点残缺,也没有被岁月摧残发福成为猪头,反而逐渐沉淀,有了几分成熟风韵,事业也更加成功。
于是她就更不配了。
世界对女人就是这么残忍。
如果男人高攀,他们必然会说他有过人之处,并大肆吹捧,争相羡慕。
如果女人高攀,那多得是人拿她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月很不幸,她不仅高攀,还做过第三者,参照对象还是宋墨挽那种样样都好的原配大小姐。
这足以让她在舆论层面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
“我知道你也看不起我,你有时候肯定也会想,如果你没有钱,像我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如果周颂年真那么想。
江月只能说他想的没错。
要不是为了钱,她才不会跟他演戏,早收拾东西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