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老宅罕见又爆发了争吵。
主要是郑惠在吵架,她面红耳赤,愤怒非常。
周颂年看上去反而很平静,好像他不是在话题中心。
甚至还有余力讥讽:“妈,您到底在心虚什么?”
郑惠气得发笑:“我心虚,我能心虚什么?当年你娶江月我本来就不同意,墨挽哪里不好,让你这样欺负,不过是打算计划出国,结果转眼你就结婚了。”
“江月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周颂年只淡然道:“那是我的选择,跟其他人无关。”
“你的选择?”
郑惠怒道:“你的选择就是选了个贪心的拜金女,离婚还要给对方割地赔款……”
“她不是拜金。”
周颂年打断她:“这笔钱是我非要给她的。”
郑惠一脸地不可置信,好像听到周颂年说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对自己儿子多少也有些了解,周颂年在她看来是十足的商人,性情异常冷漠,周泽跟他比起来都算是人情味十足。
最起码周泽不会把亲戚全都从公司里踢出去。
或许周颂年已经忘记,但郑惠永远记得那一天。
在周颂年还只有七岁的时候,她突发奇想,忽然想增进一下跟儿子的感情。
郑惠其实有些嫉妒那个从小将周颂年带到大的保姆。
豪门父母不是每一个都有时间育儿,大多时候,孩子都会交给保姆带着。
保姆也不只有一个,标配是三到四个有育儿经验的保姆,两个营养师,以及一些辅助人员。
但保姆跟保姆也是不同的,主管孩子的保姆有时候就像古代的奶妈,会跟豪门小孩的关系非常亲近,不少少爷小姐在成年结婚后,依旧带着她们,给她们养老。
如果女主人因为嫉妒把保姆辞退,孩子们还会啼哭抱怨,求着妈妈把保姆请回来。
郑惠已经不记得那个保姆的姓名,但她还记得要辞退对方时,她的心虚跟不安。
她想着如果儿子哭了,她该要怎么应付。
周颂年很少哭,最起码她没怎么见过。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带他带得少,她那时候也年轻,花花世界等着她去探索,既然有别人带着,她又何苦自己费心。
但不幸的是,周颂年没哭,他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做作业,看新闻,时不时去跟老爷子下棋,下得很烂,但输了也不生气。
镇定地不像一个孩子,好像他们家里从来没有过照顾他长大的那个人。
郑惠实在没忍住,她找到他,主动开口:“颂年,妈妈把阿姨给辞退了。”
年幼的周颂年只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像在接收下属的报告。
他从小跟在周老爷子身边,有时候会去模仿对方的行为模式。
郑惠以为他只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颂年,辞退的意思就是她不在这里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
周颂年拧着眉,有些不解:“她是工作上出了错误吗?”
郑惠摇头。
周颂年又问:“那您给她发工资了吗?”
郑惠犹豫了一瞬,但很快点头。
周颂年的视线便从她身上,又转移到电视机,那里正在放财经频道,周老爷子在里面,他在接受记者访谈。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事情了。”
他不再理会她,就差加上一句“请您不要打扰我。”
非常冷漠的态度,小小年纪就这样,让郑惠一度怀疑他有生理上的情感缺失。
郑惠心寒,但日子久了,她也忘了这件事,直到周颂年十几岁,她再度想发散母爱,却被顶了回去。
理由很简单:
“我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您实在没必要这样。”
周颂年有些不耐烦,但到底维持着礼貌,甚至还带着些苦恼:“我不需要你们过度的关心,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节奏,之前十几年您都没管我,现在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郑惠手足无措:“我只是关心你,你是在指责我以前的不管不顾吗?我可以弥补。”
她是真有心要弥补。
但周颂年只是平静地说:“谢谢您,但我现在不需要,我也并没有指责您,我只是希望您不要打扰我。”
他不像她的儿子,他们住在同一个家里,但老宅太大了,大到只要他不想,他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
人类的生理决定了不止孩子需要母爱,母亲也需要孩子给予的反馈。
周颂年天性冷漠,郑惠在他那里得不到反馈,只能从其他地方找寄托。
宋墨挽是郑惠闺蜜薄问雁的女儿,从小就很漂亮听话,每次见到她都乖乖地叫着郑阿姨,后来又变成干妈。
郑惠几乎是看着她长大,自然喜欢,宋墨挽从小就喜欢周颂年,黏在他身边跑,郑惠更喜欢。
宋家跟周家门当户对,宋墨挽跟她很亲近……
但江月把一切都毁了,周颂年抛弃了宋墨挽跟江月结婚,现在还因为一些不知名原因,死活要给她赔五个亿。
而郑惠还要面对她天性冷酷无情的儿子的指责。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她,现在她被您逼走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周颂年冷笑着说:“五亿而已,她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毕业后就没出去工作过,她连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我不给她钱,难道要看着她以后穷困潦倒?”
“我没有您那么狠,要上门去逼我太太净身出户。”
郑惠手都在抖:“你说我心狠?难道不是你为了周家的继承权,所以放弃了她?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会这样吗?”
周颂年沉下脸,目光带着些寒意。
实话总是够戳人。
周泽也不再沉默,他怕郑惠把周颂年刺激大发了,直接跟他们翻脸:“你们都少说两句。”
郑惠便不说话了。
周泽又说:“既然你决定给她五亿,那就给吧,我跟你妈不管这件事了。”
“五亿太少。”
周颂年说:“我现在想了想,五亿有些不够,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一年一亿,给八亿比较好。”
周泽一句话噎在喉咙里。
郑惠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八亿?”
八亿跟集团比起来不算什么,但离婚给江月分八亿,那是纯粹的亏本买卖。
就是跟门当户对的妻子离婚,最多也就分走三四亿。
江月对家族一点贡献没有,她凭什么分这么多?
“您觉得少?”
周颂年扫她一眼,“那就十亿好了。”
郑惠闭嘴了,靠在沙发上喘粗气,贵太太风范荡然无存。
但她没敢再开口。
她怕她再说,周颂年立刻说他要净身出户。
最后敲定的协议离婚补偿是十亿。
五亿直接给,一大部分来自原本要投给郑家的那笔投资金,三亿的流水结合些许房产,小别墅也给了江月,那里安保比其他地方更到位。
剩下的五亿以赡养费的形式按月发送,除非江月再婚,不然这笔钱能给到她去世。
对此郑惠只有一句评价:“我真是生了个大慈善家!”
周颂年的讥讽也很到位:“如果您跟我爸离婚,分到的只会更多。”
周泽面无表情:“你们母子吵架,尽量别扯上我。”
一场闹剧,最后的赢家只有江月。
她看着银行卡后面的一串零,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搂着陈琳,右手搂着方青筠,眼泪普拉达普拉达地掉下来:
“我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