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以前。
江月肯定会眼底含泪,怯懦地跟他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又或者强颜欢笑:“你跟宋小姐要再订婚了,恭喜你。”
她会半真半假地流露妒忌,甚至还要加上几分痴缠不舍,好满足周颂年那日渐增长的控制欲。
她知道周颂年不一定会信。
但他肯定会升出些隐秘欣喜,离婚后前妻还对他念念不忘,到处把别的女人当假想敌嫉妒不已。
是个男的都会为此产生愉悦,除非他对她特别厌烦。
江月猜不透周颂年的想法,但她对他有一种本能的直觉。
他肯定不厌烦她。
甚至现在还有点想睡她。
很明显,不然他不会一直跟她肌肤接触,表现得像是一个皮肤饥渴症患者。
周颂年的眼神非常贪婪,看上去像迫不及待要把她吃下去,他以前从来不这样,除非江月在他怀里,不然他一向喜欢半推半就,自诩冷静自持。
江月有些怕他,但又难免好奇:“你跟宋小姐进展不顺利吗?”
宋墨挽应该也很讨他喜欢。
难道她是基督教徒,所以一直没让他吃饱?
周颂年似乎听不懂她的暗示,只是死死盯着她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神情。
他说:“月月,不要转移话题。”
被发现了。
江月心下叹了口气。
话题转移不了,眼见着周颂年朝她逼近。
江月就只好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听说你跟宋小姐要订婚了……”
她咬着唇,自下而上地看他,如果是一个跟她身高差不多的男人,会觉得她是在翻白眼。
但周颂年比她高很多,所以只看出其中的委屈,跟暗藏着的讨好。
“我想来看看你,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宋小姐的生日宴,你连夜让人给她摆了满场的玫瑰花,十二点准时烟花燃起,很漂亮。”
江月眼中带着些回忆。
不过她想到的并不是那年宋墨挽生日的场景。
而是更久一些的深刻记忆,深刻到距离现在足足八年,她依旧记忆犹新。
江月记得那天下着淋淋漓漓的小雪,接近新年,酒店的红毯上有被烟花余烬烫出来的小洞。
同事刘姐对她说:“月月,记得下班前把新地毯铺上。”
刘姐小声地抱怨:“老板也是够小气的,房间几千元一间,换个红毯都舍不得雇人,还得让我们出力。”
江月下班前也确实换了地毯,酒店的红毯不管看上去多光鲜亮丽,实际上还是很脏。
她洗了四五次手,又换了身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是觉得身上残留着气味,让她回想起初见那位周总时,他审视着她衣襟前沾染着污渍时的挑剔目光。
江月心下忐忑,她怀揣着那张房卡,沿途避开所有可能认得出她的人,像做贼一般刷开VIp专用电梯。
电梯直达房间门口。
今天是她碰见周颂年的第三天,她记得他说过这个房间他只开了三天。
——前面两天她一直在做心理准备。
准备地很不充分,江月站在套房门口,心脏剧烈跳动,她甚至怀疑它要扯着她的肺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一阵心悸,但手很稳,她不够聪明,但多少有点莽撞大胆的心性。
滴的一声。
套房的门被刷开。
房间很大,装潢上像是一个缩小的现代别墅,囊括三间卧室,一间棋牌室,会客厅,健身房以及开放型吧台等基本设施。
灯光亮起,套房内空无一人,环境非常干净,干净到没有一点生活痕迹。
江月站在客厅中央,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挨了一个耳光,打她的那个人名叫自作多情。
更不幸的是三分钟后一堆人进了房间。
是她的同事们。
双方对视时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错愕。
但她们没做亏心事,所以很快镇定下来,对着江月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她们说:“小姐,这是酒店赠送的甜点跟香槟,请您品尝……”
服务态度很好,但是江月能感受到她们目光中带着的好奇跟探究,甚至有几个知道她家庭情况的,隐隐流露出鄙夷。
装着甜点、蛋糕跟果盘的餐车被推了进来,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点心被摆在盘中。
盘子很大,蛋糕很小,价格很贵,铺了满满一餐桌。
江月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止不住自嘲发笑,但蛋糕很贵,所以她吃得也很开心,几乎是在贪婪地往嘴里塞,一直吃到呕吐落泪才终于停下。
时至今日江月都不知道周颂年那天到底是不是故意。
他到底是人真的很好,还是这就是他拿捏她的手段。
但她只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情。
江月清楚地知道,她的自尊心就是在那一天被彻底摧毁。
不管有意无意,周颂年从他们相遇的初始阶段,不过用了一张房卡,就把她变成了一块任他揉捏的泥。
江月很感激周颂年有着洁癖。
这意味着他喜欢独占,而不是把她共享出去,变成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公用情妇。
江月眨了眨眼,她真不该去想那些,她已经上岸了,没必要一直想沉在泥潭里的日子。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江月斟酌一会,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不对劲,于是又说:
“抱歉,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我只是想打听清楚日子,以免日后发生冲突。”
江月自认说得很得体,但周颂年看上去反而更危险了。
“发生冲突?”
他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月月,你是说你要去记我的新结婚纪念日吗?”
周颂年轻嗤一声:“得了吧,你对我哪有那么费心,你甚至连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
江月有些心虚:“我只是那天碰巧忘了。”
“是吗?”
周颂年问她:“那你记得我们离婚多少天了吗?”
谁会去记这个!
江月努力回想,然后答出一个她觉得接近的日子:“两个月了。”
很笼统的回答。
周颂年反而笑了:“小骗子,我就知道你不上心。”
他说:“是八十四天,两个月零二十三天,这么近,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不记得,你现在跟我说你对我现在的情感状态很在意……”
周颂年抬起手,修长宽大的手像是要把她的整张脸包进去,江月有一瞬僵住,没敢躲开,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眼底那片肌肤,很痒。
他神情还算温和,但话语中充满警告:“江月,别再对着我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