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坐在沙发上,下巴微抬,看着周颂年,神情颇有些严肃:“下次进来之前记得敲门,不要随便踹门,很不礼貌。”
又不是他踹的。
指使保镖踹门的周颂年面不改色,只重复了一句:“你们怎么在这里?”
郑惠心虚不已:“我们只是关心你。”
心理医生整个人都吓麻了。
他可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两边要是闹起来,他们父子没事,别到时候把他的执照证件啥的给吊销了。
好在周颂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来问我,不要为难医生。”
“把刘医生请到隔壁休息室那边坐一会。”
周颂年对着保镖吩咐,又看向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立刻点头,强装镇定:“好的。”
于是周颂年对着高望颔首,高望立即会意,带着心理医生跟保镖们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等回到了休息室,心理医生没敢坐休息室的沙发上,反而是看着高望,似乎想问什么,但是又不太敢。
高望看了眼侧对面的沙发,对心理医生道:“您坐吧,情况周总那边也大概了解了,不会为难您的。”
心理医生这才坐下,没敢全坐着,但也没什么谄媚的姿态,只是说:“诊疗室有监控,等回去我就把那些监控都交给您。”
之前每次会面之前,监控都会被关上,还有专人过来室内检查,确定无误了周颂年才会进去。
这次是事出紧急,谁也没想到周泽夫妇会直接杀到这里。
高望礼貌地笑了笑:“上面的监控现在是关着的,前面那些也都取出了,如果您没什么重要记录,那我们就把监控带走了。”
心理医生松了口气,摇头:“没有,您这边能带走就行。”
要是留着他反而还要担惊受怕。
“今天的诊疗费跟误工费会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发放。”
高望看到心理医生正襟危坐,也知道对方想听什么,于是接着说:“至于保密协议,这次是特殊情况,我方也并不打算追究您的责任。”
他话音顿了顿,两个人都知道对方下一句还有一个:“但是……”
“但是这种情况也只能出现一次,如果还有下次,我方会让专门的法务人员过来处理,保密协议的条款您应该清楚,人生很长,没必要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断送了整个职业生涯,甚至未来。”
心理医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头上像是悬了柄巨剑,好在巨剑砸下来的黄金足够值钱,足够他在今天之后休假三年。
“是,我清楚了,高秘书,我有职业道德,今后也会严格遵守保密协议,绝不跨越雷池半步。”
“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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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疗室内。
周颂年坐在被换过坐垫的医生位上,靠着椅背,百无聊赖地说:“你们没事不要随意探查我的隐私,太没有边界感了。”
“颂年,我就你一个儿子,我这次做的事确实冒犯了你,但你要体谅我作为父亲的心情。”
周泽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在知道我的儿子出现了疾病的情况下,还保持着作为外人才会有的冷静跟边界感。”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在装相,毕竟小时候没有管过你,年纪大了,退了位,反而要装什么慈爱父亲,要管你的事。
你一直是个独立的孩子,你有很强的自制力以及驱动力,我从来不会去打乱你的节奏,你什么都做得很好,从小到大都不让人操心……”
周泽的手在桌面上握成拳,又很快垂落到身侧。
他一向寡言少语,刻板严苛,很少没说这么长一段话了,尤其还是在周颂年面前,颇有些捉襟见肘的窘迫。
“我一直觉得你令我骄傲,你爷爷把事业交到你手里,所有人都能放心,包括我也是。”
“颂年,我从来没有因为我们之间的权力斗争而生过气,老马恋栈,我却不恋权即便我输了,也是输在自己儿子手里,你能青出于蓝,胜过我许多,我心底其实很高兴。”
郑惠在一旁听着,不知道想着了什么,竟是啜泣了两声,捏着手帕擦泪。
她或许有许多日子没有去医美了,也没有化妆,看着比往常老了几岁,哭起来也端不出那副平日里的高傲贵妇模样。
周泽拍了拍她的手,又看向周颂年:“但现在我反而希望你平庸些,玩女人也好,开豪车炸街也好,胡作非为也好。”
“只要不杀人放火,不玩那些摧残身体的东西,几十几百亿供着你,玩到老也没事,总好过你现在……”
周颂年是他的独子,周泽平日里再冷漠严峻,也不会不喜爱这个优秀的独子。
他六十多了,再生固然是还能生,试管嘛,大不了以后在外头多养几个女人,跟宋珏一样,养蛊似的生,哪个孩子厉害哪个就上位。
但那是下下之策,周泽不想在这个年纪承受丧子之痛。
郑惠更不想。
自从知道周颂年心理方面出现了问题,周老爷子头一次把她叫到面前,骂了个狗血淋头。
周老爷子年轻时脾气强硬,老了慈爱了些,这么多年从没说过嫁进来的儿媳妇一句不是,就是动了怒,敲打的也是子侄。
郑惠头一次被点出来呵斥,连带着名下的几个基金跟慈善项目都被收走了。
掌权太后梦碎,要是周颂年没了,她连周太太这个位置都坐不住,甚至因为老爷子迁怒,说不定离婚后分的钱还没有江月多。
“我现在也很好。”
周颂年冷淡地说:“我在工作上没有出现任何失误,我没有恶习,也没有做过任何损害集团利益的事情,您不用为此担心。”
郑惠急忙说:“但你在生活上过得……”
“我在生活上过得也很好。”
周颂年打断她:“您最好别管我生活上的事情。”
“我怎么不管你?你天天在家里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半夜梦魇在别墅里乱走,要不是早先做了安全措施,你现在已经死了!”
郑惠胸廓剧烈起伏,根本不敢想象那副场景:“你要是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江月那件事谁也不想发生……”
周泽心跳漏了一拍,刚要出言呵止,便听见郑惠说:
“你不能因为死了一个女人你就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这是在给关心你的父母施加精神压力。”
“她没有任何事情!”
周颂年神情一瞬间变得阴鸷,眼神凌厉如刀:“您跟她关系再不合,也不应该这样诅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