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在周颂年说出那句话后变得压抑无比。
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住了,犹如一场停滞在半空的瓢泼大雨,稍有动作,就要倾泻一地。
“我是不是诅咒你自己心里清楚!”
郑惠再受不了压抑的气氛,落下泪来:“两个多月了,那么多人去捞,大队都出动了,一点人影都没有,要是真活着早跳出来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那条江月沉车的海不知被打捞搜捕了多少遍,能捞出来的东西都捞干净了,光是运污费就花了大几百万。
更别提捕捞船长期作业的费用,周颂年还豁然大方起来,做了几回善人,帮那些被捞出来的尸骨寻亲下葬。
“你让我怎么忍受你变成这副样子?当年你要是按着安排娶了墨挽,你现在什么都太太平平,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番境地。”
郑惠暗哑着嗓音哭诉:“颂年你清醒些吧,人死都死了,你们也早离婚了,你能不能……”
“说完了吗?”
周颂年面无表情:“你情绪太激动了,与其让我清醒,不如你先去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
他说完,从座椅上站起身,看向周泽:“您不用太过担忧,我没有任何问题,谢谢关心。”
“好。”
周泽闭了闭眼,呼吸深而慢,郁气堆积在心底,是理不清的思绪:“我以后不会再插手你的事了,她也不会。”
这个她指的是郑惠。
周颂年冷笑道:“希望如此,如果她实在太闲,我也不介意让她回到外祖父那边,一心去忙着处理他们家的大事。”
门开了又关。
周泽缓缓看向失魂落魄的郑惠:“这段时间你先回你家里散散心吧,从今以后颂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了。”
“凭什么!”
郑惠猛然站起身,头有些晕,似乎是低血糖,她强撑着,对着周泽怒然道:“我是他妈,他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管?”
周泽深吸了口气:“你想你娘家破产你就去管,你想进精神病院你就管,郑惠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你听听颂年都说了什么,你想想爸那天骂你都骂了什么。”
周泽这么多年头一回生这么大的气,黑着脸,手重重地拍着座椅扶手:“你今天还敢对着他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要是颂年一旦出了事,以爸的性格,把你送到国外疗养院都是轻的!”
“你以为他老人家默不作声就是好相处的吗?你看到时候郑家那些人会管你吗?你把颂年往死里得罪,你以为他没有脾气吗?”
周泽看着郑惠瞬间灰败的脸色,连嗤笑都欠奉,只冷声说:“你先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如果期间我知道你又忍不住搞出动静,不用别人动手,我先把你送进去。”
周泽忍无可忍,他站起身,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几道命令下去,小别墅那边安保再度升级,工作人员全副武装,栏杆上甚至都失去了美观装饰,转而换成细密到蚊子都飞不过去的超厚防盗网,恨不得把整栋楼包装成小型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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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颂年离开后,并没有回公司,而是让老张把他送回小别墅。
他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已经习惯了,比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周家老宅还要习惯,那是他的家,他跟月月的家,他应该回到那里。
陈琳听到门禁处保安发来的通讯,一早在门口等着。
小别墅的大门敞开,周颂年朝陈琳微微颔首,忽略掉对方:“您怎么回来了,有什么吩咐”之类的话语。
周颂年像是忽然意识到陈琳面上的紧张神情。
他不动声色地去打量四周,工作人员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怪异,他们跟在他不近不远的地方,目光落在他身上,令人不适。
周颂年习惯了被众人包围的生活,从小到大都是在工作人员的包围之下。
所有的繁杂琐事都能用金钱外包,花一点钱,就能买断对方八小时内的劳动力,将繁琐的工作外包,好换取自身的惬意舒适。
甚至周颂年偶尔还要参加晚宴,应付记者,上财经访谈会,以及各大有合作的商区开盘剪彩,他是比较低调,但也不是敏感的人,反而对这一切游刃有余。
但现在,旁人的目光让他不适。
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他们,员工在警惕地看着他,犹如看精神病患者,跟他对视后,又避之不及般移开眼。
周颂年脚步顿住,对着陈琳问:“我最近看起来很奇怪吗?”
陈琳面上的笑意僵住,摇了摇头:“没有,您看上去很好。”
“我上次不小心碰掉了花瓶。”
周颂年浅笑:“或许是吓到你们了。”
陈琳头摇得更快了:“那只是一个意外。”
“最近类似的意外很多吗?”
周颂年平静地说:“多到有员工辞职,以及到老宅那边告状。”
陈琳沉默了,她的面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是惊恐。
周颂年便明白了。
“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会按铃叫你。”
周颂年回到房间,礼貌地对着陈琳说了句话,而后关上了门。
等门锁锁上之后,周颂年才抬起手。
他静静地看着他的右手,右手在不由自主地震颤,犹如神经痉挛,震颤规律难以捕捉,周颂年一路上压抑了许久都没有克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