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粮途艰奸商扰,妙计破局保粮安
运河水面倒映着三十六盏鲤鱼灯橘红的光晕,范蠡抚着山羊须将最后一盏灯挂上水闸横梁。
狼皮纸在夜风里簌簌作响,灯影摇晃间将整片水域映成流淌的琥珀,却照不见水下三十条衔着油罐的细鳞鱼正逆流而上。
\"这北狄狼皮遇火即燃,陈掌柜倒是舍得下血本。\"范蠡笑吟吟拍落袖口草屑,腰间玉算盘随着转身叮咚作响。
他身后十二个赤膊汉子突然齐声跺脚,漕船甲板震开的暗格里哗啦啦涌出成捆的芦苇杆。
三里外的粮车上,唐羽突然按住腰间嗡鸣的佩刀。
月光掠过刀刃时,他分明看见倒影里掠过三道黑影——那影子不似人形,倒像三条拖着铁链的细犬。
\"吴护卫,让弟兄们把粮车围成梅花阵!\"他抓起车辕上系着的红缨枪,枪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陈老狗怕是要放火烧粮!\"
话音未落,运河方向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鼓声。
三十袋掺着赤铁矿粉的粮袋在水下炸开,油花混着铁粉浮上水面,被鲤鱼灯的火苗舔舐的瞬间,整条河道竟窜起三丈高的幽蓝火墙。
陈氏粮仓屋顶的唐羽瞳孔骤缩。
他看见那些细犬黑影突然人立而起,铁链缠绕的犬牙间竟喷出硫磺味的火星。
最前方的粮车麻布突然无风自动,藏在粮堆里的七枚鎏金钱币叮铃作响,钱孔中射出细若蛛丝的金线,在粮车上方织成星斗图案。
\"殿下给的护粮阵!\"吴护卫突然想起晨间飞鸽传书里那卷《火攻篇》,劈手夺过火把掷向空中。
金线遇火即燃却不蔓延,反倒凝成七颗火球悬在阵眼,将扑来的硫磺火星尽数吞没。
戴青铜面具的账房先生此刻正在粮仓跺脚。
他手中龟甲突然裂开细纹,北狄文字在甲片上疯狂游走。\"不可能!\"他嘶吼着扯下面具,露出布满刺青的额头,\"中原人怎会懂我族天火阵......\"
话音戛然而止。
三十六盏鲤鱼灯同时爆裂,狼皮灰烬混着赤铁矿粉飘落粮仓。
陈粮商正要喝骂,忽见范蠡带着的十二个汉子从芦苇垛里抽出青铜水龙,运河之水化作银龙直扑粮仓屋脊——那水里竟掺着晨间楚逸风签到时掉落的凝冰粉,遇热即结霜。
\"掌柜的,粮仓走水了!\"伙计的惨叫被冰霜冻结在喉咙里。
陈粮商眼睁睁看着二十年积攒的粮垛覆上白霜,北狄账房刺青下的血管突然爆裂,化作黑雾遁入夜空。
而三十里外的封地王府,楚逸风正把玩着晨间裂开的鎏金钱币。
钱币缺口处渗出琥珀色液体,在青砖地上凝成《孙子兵法》缺失的\"因粮于敌\"四字。
他忽然抬头望向东南方,那里正有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踏碎月光。
\"殿下,唐大人他们在青石关被扣下了!\"小太监捧着沾满泥浆的文书踉跄跪倒,\"户曹参军说咱们的粮车夹带私盐......\"
楚逸风指尖的琥珀液体突然沸腾,映出信使背后那个户曹参军袖口的北狄狼头纹。
他慢悠悠蘸着琥珀在案上画了只王八,龟甲纹路与昨日签到的蓍草分毫不差。
\"告诉唐羽,见到官差要笑得比春风楼花魁还甜。\"他弹指震碎案上王八图,碎屑落地竟变成通关文牒上的朱砂印,\"至于那几车掺了赤铁矿粉的粮食......\"
窗棂突然灌进裹着硫磺味的风,将后半句话吹散在渐亮的晨光里。
楚逸风袖中滑出半块昨夜签到的虎符,符上饕餮纹的眼睛正对着东南方粮道,幽幽泛着红光。
晨雾未散时,唐羽已领着二十个汉子在官道旁支起粥棚。
掺了赤铁矿粉的粟米在铁锅里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裹着几点暗红碎屑,倒像是撒了层胭脂。\"官爷说我们夹带私盐?\"唐羽舀起一勺红粟粥,笑眯眯凑到户曹参军鼻尖前,\"您闻闻这盐味可够劲道?\"
围观百姓的肚子应景地叫唤起来。
拄着拐杖的老丈突然扑到粮车前,枯瘦手指抠着麻袋缝里漏出的赤铁矿粉:\"青天大老爷开恩呐!
这分明是治疟疾的药石粉!\"人群里顿时炸开几十声咳嗽,几个面色蜡黄的妇人顺势跌坐在官差马蹄前。
户曹参军袖口的狼头纹微微发烫。
他盯着粥棚后那排空荡荡的囚车,忽然想起昨夜北狄账房化作黑雾前说的\"民心似火\"。
百姓们捧着粗瓷碗步步紧逼,烫红的指尖几乎要戳到他绣着云雀的官服补子上。
\"放行!\"参军甩袖时带翻了朱砂印盒,通关文牒上的红印洇开成狰狞狼首。
唐羽弯腰捡起文书,顺势将三袋红粟米塞进囚车,暗格里七枚鎏金钱币叮铃相撞——东南风起时,隐约传来三十里外山坳里的金铁交鸣声。
此刻楚逸风正翘着腿斜倚在八宝阁顶,指尖凝冰粉簌簌落进琉璃盏。
盏中倒映着官道旁的热闹景象,忽而漾开波纹,显出二十里外山道上疾驰的七匹乌蹄马。
马背上黑衣人袖中铁链哗啦作响,硫磺味混着血腥气惊飞了栖在歪脖松上的寒鸦。
\"范先生。\"楚逸风突然朝虚空抛出一枚裂开的鎏金钱币,\"该收网了。\"
钱币坠落的刹那,山道两侧百年老松突然簌簌抖动。
藏在树洞里的十二架青铜水龙同时昂首,晨间运河里没用完的凝冰粉混着晨露,化作漫天银针射向黑衣人。
领头者慌忙甩出铁链格挡,不料锁链沾了凝冰粉竟冻成冰柱,反将自己手掌黏在玄铁鞍环上。
\"替我给陈掌柜捎个礼。\"范蠡从山石后转出,玉算盘叮咚拨响三下。
十二赤膊汉子齐声呼喝,震得崖顶积雪轰然崩塌。
裹着凝冰粉的雪浪如白龙扑下,将七匹骏马冻成冰雕,马鞍暗格里准备的火油罐子\"咔嚓\"裂开蛛网纹。
唐羽归来时正撞见这场好戏。
他解下染霜的披风,摸到内衬暗袋里硬邦邦的物件——竟是块户曹参军的云雀补子,边缘还沾着朱砂印泥。\"那狗官吓得尿裤子,塞给我这个求饶。\"他嫌弃地甩了甩补子,\"说陈粮商在封地粮仓埋了火雷。\"
楚逸风闻言轻笑,指尖凝冰粉在案上画了只振翅云雀。
雀喙突然转向王府西侧的观星楼,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得夜巡的更夫差点摔了灯笼。
更夫揉眼再看时,楼顶琉璃瓦上已结满霜花,霜纹竟拼成北狄文字中的\"焚\"字。
\"明日申时三刻。\"楚逸风掸落袖口冰渣,将裂成两半的虎符按进《孙子兵法》残卷。
缺失的\"因粮于敌\"四字突然渗出琥珀光,光晕里浮出陈粮商扭曲的脸——他正将火雷引线埋进王府祭天坛的蟠龙柱,身后北狄账房的刺青已蔓延到脖颈。
五更梆子响时,押粮车队终于望见封地界碑。
唐羽却突然勒马,盯着界碑上新刻的狼头图腾瞳孔骤缩。
那图腾眼窝里嵌着的赤铁矿粉微微发亮,与众人车上的\"私盐\"竟同出一源。
\"殿下,要不要先派人......\"
\"不必。\"楚逸风不知何时出现在界碑旁,指尖凝冰粉抹过狼头眼睛。
暗红矿粉遇霜即燃,却在他掌心跳成朵乖巧的火苗。
界碑后突然传来百姓惊喜的呼喊,原来早春的第一场雨悄然而至,雨丝里竟混着粟米清香。
唐羽抽动鼻尖,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王府地窖里那三百坛醉仙酿!
转头欲问时,却见楚逸风袖中滑出半张酒方,墨迹未干的\"醒春醴\"三字正被雨滴晕染开来。
东南方官道上,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再次踏碎雨帘,背上杏黄旗的狼头纹正被雨水洗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