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我穿越到宋朝了
龙坤最后的记忆是刺眼的车灯和尖锐的刹车声。
2023年深秋的上海,他刚结束一场价值十亿的并购谈判。迈巴赫在延安高架上飞驰,车载广播正在播放《宋代经济史研究》讲座。后座的他揉着太阳穴,听着主持人讲述王安石变法时期的盐铁专营制度。
\"若能穿越到那个年代......\"这个荒诞念头刚浮现,迎面而来的失控货车就撞碎了所有可能。
意识浮沉间,他闻到檀香混着药草的气息。耳畔传来丝绸摩擦的窸窣声,还有少女带着哭腔的呼喊:\"三哥你醒醒,我不该撺掇你骑那匹烈马......\"
龙坤艰难地撑开眼皮。雕花拔步床的承尘上,十二幅汴京八景图正在轻轻摇晃。左手传来刺痛,他低头看见缠着麻布的手掌——这绝不是自己那双握惯签字笔的手。
\"快去禀告老爷!三郎睁眼了!\"梳双环髻的丫鬟撞翻青瓷药碗,提着裙裾冲出门去。
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叫龙景明,开封首富龙似海的幼子。母亲是已故的太原王氏嫡女,继母乃当朝参知政事范纯仁的侄女。上有长兄掌家,次兄纨绔,还有个年仅十四的胞妹龙玉萱。
\"三哥终于醒了?\"珠帘哗啦作响,穿鹅黄襦裙的少女扑到床前。她发间金步摇乱颤,腕上九鸾衔珠镯叮当作响,正是记忆中那个撺掇原主赛马的幺妹。
龙坤(现在该叫龙景明)盯着妹妹领口绣的蹙金孔雀纹,突然抓住关键——这应是北宋特有的\"缂丝蹙金\"工艺,在《东京梦华录》里记载过。看来穿越到了宋神宗年间,正值熙宁变法。
\"玉萱,休要吵闹。\"威严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五十余岁的龙似海身着紫绮直裰,腰间蹀躞带镶着鸽卵大的猫眼石。他身后跟着位戴镂金莲花冠的妇人,正是继室范氏。
龙坤注意到父亲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水头极好,放在现代能拍出九位数。看来龙家豪富不虚,光是这间卧房里的定窑孩儿枕、汝窑天青盏,就够开个博物馆。
\"既已无碍,明日随我去盐场。\"龙似海语气冷淡,但龙坤捕捉到他转身时眼角的湿润。范氏却盯着继子缠满纱布的手,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笑。
待众人散去,龙坤推开雕花槛窗。四月的汴河畔,虹桥上车马如龙,临街酒肆挑起青底金字的\"正店\"旗幡。脚店伙计端着红漆食盒穿梭,叫卖声此起彼伏:\"曹婆婆肉饼!旋切鱼脍!\"
他深吸口气,嗅到风中混着漕粮、香料和脂粉的气息。这就是《清明上河图》里的世界,但远比画卷鲜活——河面上纲船首尾相接,桅杆如林;码头力夫赤裸的脊背在烈日下泛着油光;绸缎庄前,大食商人正用生硬的官话讨价还价。
突然,一段记忆闪过:三日前原主坠马,是因为那匹大宛马突然发狂。而马奴战战兢兢地说,马料里掺了曼陀罗籽......
\"三少爷,该换药了。\"贴身小厮观墨捧着鎏金药匣进来。龙坤瞥见匣内青玉药杵上的徽宗御制款——这家人连伤药都用宫造器物。
趁着换药,他套话得知:龙家掌控着汴京六成盐引,在杭州、明州有二十艘海船。但最近盐场屡出怪事,不是卤井坍塌就是灶户逃亡。大哥龙景昭月前南下查账,至今未归。
\"听说王相公的新法要动盐税......\"观墨突然噤声。窗外传来环佩叮咚,十余名侍女簇拥着位戴帷帽的丽人经过。风掀起轻纱刹那,龙坤看见张倾国倾城的脸。
\"那是李员外家的清照娘子,\"观墨压低声音,\"她父亲刚升任礼部员外郎,与咱们老爷是故交......\"
龙坤心头剧震。李清照!那个\"千古第一才女\"此刻竟活生生站在庭院里。她正仰头看廊下挂着的金丝鸟笼,侧脸在春光里如白玉雕成。
忽然,西北角传来喧哗。几个护院拖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往偏院去,那人嘶喊着:\"盐场有鬼!他们在煮人......\"
龙坤猛地站起,纱布下的伤口崩裂渗血。他想起现代读过的史料:熙宁五年,开封盐监曾爆出\"以死囚充灶户\"的惊天大案。难道龙家的危机与此有关?
正要追查,却被妹妹拽住衣袖。龙玉萱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个油纸包:\"三哥,这是从二哥书房找到的。\"展开竟是张地契,盖着鲜红的\"市易务\"官印——这正是王安石变法设立的机构。
夕阳西沉时,龙坤站在藏书楼顶层。从这里能望见龙家连绵的屋脊,飞檐上蹲着的鸱吻闪着鎏金光泽。更远处,大相国寺的琉璃宝顶正在暮色中燃烧。
他抚摸着案上《盐铁论》的宋刻本,露出冷笑。既然上天让他来到这个风云际会的时代,又给了龙家这座商业帝国,何不把现代商业思维与历史先知结合?王安石要变法,皇帝要敛财,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铜钱与权力交织的棋盘上,他必将成为执棋之手。
暮鼓声中,龙坤望向皇宫方向。他知道,此刻的垂拱殿内,三十岁的宋神宗正在批阅《农田水利法》奏章;而十里外的别院里,王安石或许在酝酿《市易法》细则。
但没人知道,龙家三郎的眼中正燃起吞噬整个时代的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