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中后期,苏州成为书画的首善之区,名家书画供不应求。故而,彼时,在山塘街、专诸巷、桃花坞一带,逐渐聚集起一批职业画家,专司赝画制作,统称为“苏州片”。
——题记】
春寒料峭,叶嘉言紧了紧风衣,步履匆匆穿梭在稀疏的行人中。
街灯昏黄,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显得孤寂而倔强。
路过一家未打烊的老茶馆,门缝透出温暖的光晕。
透过窗棂,可见几位茶客围炉而坐,谈笑风生。
“是这里。”叶嘉言对了一下微信聊天框里的地址,自言自语。
推开门,暖意夹杂着淡淡茶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叶嘉言环视四周,目光落在柜台后,一位气质温婉的女人身上。
女人正低头写着什么,看起来很恬静,但叶嘉言记得,让她登门做鉴定的,似乎是个中年女人。
下一秒,叶嘉言缓步上前,礼貌地打招呼,说明来意。
二人目光交汇,女子轻笑:“哦,我就是温如玉,跟你联系的是保姆孙姐。”
温如玉轻移莲步,引着叶嘉言步入一个隐秘的内室。
室内光线柔和,壁上挂着几幅淡雅的水墨画,大多没有款,并不值钱。
温如玉转身从一只雕花木柜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只盒子,再示意她俩相对而坐。
片刻后,叶嘉言取出盒中的红色杯子,手指轻轻摩挲杯身。
初看过去,器型端正,红釉浓重,越往底部颜色越深。
凝神细视,只见釉色自杯口缓缓向下沉淀,底部色泽浓郁如酒,玻璃质感强烈,透出一抹晶莹之相。
再看杯身,开片好似冬日湖面细碎的冰纹,错落有致。
杯口处,因烧制时釉的脱流,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细腻的胎骨。
最后,叶嘉言又看了看杯底,才把杯子放回盒中。
“是清康熙郎窑红釉高足杯。”她说。
闻言,温如玉点点头:“是真品就好。这只郎窑红釉高足杯,大概能拍到多少钱?”
“四十多万是没问题的。”
“这么小,就值四十多万?”温如玉笑容满面。
想了想,她笑容更深:“还有几件郎窑红。麻烦叶小姐也看看吧。”
温如玉起身,又从柜中取出两件郎窑红瓷器。
叶嘉言逐一审视,断言这两只分别是,乾隆郎窑红釉直颈瓶,乾隆郎窑红釉梅瓶。
至于估价,叶嘉言斟酌了一下:“这两件,估价在三四十万之间。”
温如玉秀眉轻蹙,目光在两件郎窑红间逡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啊?”她很困惑,花瓣般的小嘴撅起,“瓶子比杯子大得多,我是说器型。”
“瓷器价值与器型大小没有直接关系,估价主要在于其工艺、年代及保存状况。”
“您可以具体说说吗?”
“可以。”叶嘉言缓缓道来,“郎窑红的鉴定,精髓在于那抹红。刚刚那个高足杯,红釉像是绽放的深紫玫瑰,色泽浓郁。你打个强光——”
“啊?强光?”温如玉微讶。
“冷光灯,我这儿有。”
叶嘉言给康熙郎窑红釉高足杯打上冷光,对温如玉说:“你看看这颜色。”
说也奇怪。
冷光灯直射之下,深紫玫瑰色的红釉,仿佛被激活了一般,绽放出鲜亮红色,宛如晨曦初现,令人惊叹。
轻轻转动杯子,每一面都闪烁着迷人光泽,鲜红炫目,满溢着生命力。
“鲜红色,我的描述对吗?”
“没错。所以你这只高足杯非常好。康熙之后仿制的郎窑红,就没有这种色彩的变异。”
“为什么?”
“因为,康熙本朝所烧的郎红器,不计成本,高温铜的比例很高。狭义的郎红,其实只指康熙本朝所烧制的。其他的,叫做仿烧康熙郎红。”
“哦,我明白了,一分价钱一分货。”
“这么说也没错。”叶嘉言笑笑。
“除了看这抹红,还要看什么?”
“看包浆,看玻璃质感,看胎底胎骨。”
“我想听叶小姐讲讲。”
“行……来说说玻璃质感。康熙郎红不计成本,釉水很肥厚,里面还配了玛瑙。所以,烧出的成品表面,就有很强的玻璃质感,并形成不均匀的自然开片。”
“不过,开片虽然不小,但却比较含蓄的,隐在釉层下面。”叶嘉言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在40倍的放大镜下,还能看到一些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