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嘉一番话,说得太子哑口无言。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床上只穿寝衣,未着粉黛的女人,在心里深深感慨着:
【她竟然有此等智慧……】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看太子已经开始冷静下来了,嫣红的唇微抿,沉声道:
“殿下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话都让她说完了,孤还能说什么?让孤去自取其辱吗?】
【孤才不说呢!】
他在心里念叨完,就用他已经达到二十岁成年人心智的脑子,当着白清嘉的面,狠狠踩了纸条渣渣三脚。
最后,冷哼一声,拂袖出去了。
往外走的时候,还在心里喋喋不休念叨着:
【孤要去找明心问清楚,看看他们趁着孤不在,究竟做了什么!有没有玷污孤纯洁无瑕的身子!】
【能想到去问明心这个眼线,孤实在是聪明啊嘿嘿嘿……】
智障。
白清嘉狠狠翻了他背影一个白眼后,自顾自起床穿衣服。
昨晚有萧浩帮忙,她也找到了疗伤的正确法子。伤口敷过解药后,到今天早晨,果然轻松了不少。
至少不会每时每刻,都让她有种火燎般的痛了。
所以她难得心情不错,穿好衣服下楼时,还打赏了前来引路的小二十文钱。
不过所有的好心情,都在路过隔壁明心房门前时,被彻底打断。
隔着不算厚重的门,她都听到了里面咆哮的心声:
【他们昨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色女人还让他上药!上的还是那种部位的药!】
【他们果然背着孤!骗了孤!】
骗什么了?
合法夫妻,公然在独处时袒露上半身?
这么严重,要不你报官吧?
“太子妃娘娘?”
引路的店小二见她止步,不由诚惶诚恐地小声提醒,
“娘娘是不想下楼用早膳了吗?可要小的送上来,伺候娘娘用膳?”
不愧是官驿的店小二,明显受过专业培训。
白清嘉摆摆手,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里面再次传来心声:
【色女人在外面?她什么时候来的?该不会偷听孤和明心的对话了吧?】
没有偷听。
她是光明正大的听。
【她该不会发现孤如此在意她和萧浩过分亲密的事了吧?】
这事,你藏得很好吗?
刚才和她吵架的,难道是个鬼?
不过……
白清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不明白太子突然在意这些没头没脑的事做什么?
这家伙不是打算带着他的处男之躯,和不举的躯壳,直到进棺材也不改吗?
怎么好像突然对女色有意思的样子?
“无妨,本宫是想起殿下在这里。”白清嘉淡淡道。
说完,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故意提高音量说:
“不知太子殿下如今有没有用早膳,这个门板,本宫也听不到什么动静。明大夫是男子,本宫不方便,就先下去了。你进去帮本宫问问殿下,是否要一同用膳吧。”
“是。”
店小二缩着脖子,应声后就急忙进去了。
随后,白清嘉果然听到太子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什么都没听到,不然孤的脸都要丢完了!堂堂七尺男儿,怎可为了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如此纠结!】
【不行,孤不能这样下去了,孤得心无旁骛奋斗起来!】
起来?
不是都不举了吗?
这样就能起来了啊?
看不出来,太子玩得挺花,竟然喜欢被人鄙视嫌弃,啧啧啧……
她没再听后面有什么动静,带着自己已经饿扁的肚子就下楼了。
掌柜的也知道他们身份贵重,为了表示重视,甚至早饭给他们做了小笼包——纯肉馅的。
对于古代人来说,能吃顿肉可是很了不得的事。
即使这处小驿站是官府建造,但在这偏远地方,只怕也是入不敷出。
在经历过一场大风天灾后,还拿得出小笼包这等东西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清嘉从坐下后,就在努力投喂自己。
因为她知道,太子没吃饭。
一会儿他肯定要下来和自己抢!
俗话说,早起的鸟有虫吃,怪就怪他自己下来太慢,只能吃残羹剩饭吧!
这样一想,白清嘉心里那点愧疚立刻消失得彻彻底底,开始大口干饭。
果不其然,没两刻钟的功夫,太子就被店小二领下来了。
到底是将近一米九的人,只踱步走到饭桌边的动作,就带了满满的压迫感和强大的气场。
不过这些流动的气场,在看到一桌子都吃掉至少一半的菜后,彻底凝滞了。
他猛地看向白清嘉,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目光已经表达出了所有。
【这个女人是猪吗?怎么吃这么多?!她怎么敢不等孤下来的?!怎么敢不给孤留饭的?】
谁让你起晚了,能怪哪个哦?
【她每样菜都吃几口,是为了要和孤间接亲吻吗?她已经对孤痴迷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噗咳咳咳……”
白清嘉喝粥的手一个没拿稳,呛了一下,然后开始疯狂咳嗽。
那个狗男人就坐在旁边抱臂看着,悠哉哉的模样,摆明了不担心。
【活该。】
【谁让你不给孤留饭!】
【这就是恶人自有天来收!】
那老天怎么没收了你啊?
白清嘉咳得小脸涨红,刚过来轮班的语儿看到了,心疼到赶忙上前帮她拍后背顺气:
“小姐慢些喝,这儿也没人和您抢,您得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谁说没人抢?
她面前那么大一个一米九的强盗,看不见吗?
白清嘉咳得小脸涨红,但还是在剧咳之余,还是坚持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呵,怕是做了亏心事,这才喝个粥都不安生吧?”太子接收到目光后,在旁边阴阳怪气。
这次不止白清嘉,就连语儿都明着瞪了他一眼。
【色女人自己嚣张跋扈就算了,怎的连她的侍女都如此不将孤放在眼里?】
【哼,不愧是世家教出来的女儿,就算是和世家不睦,也惦记着皇室和孤手里的权利!】
不,你想多了,就只是单纯惦记你的命。
白清嘉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整个过程中,太子就一直坐在旁边看热闹。
不吃,只笑。
明明早上起床的时候两个人还在针锋相对,吃个饭的功夫,这家伙就好像单方面和好了。
然后他就在白清嘉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坦然吃起白清嘉吃剩下的饭菜。
如此举动,别说白清嘉了,就连语儿和旁边的店小二、侍卫乃至刚下楼的明大夫,都惊到没了动作忘了呼吸。
别说皇室了,就连寻常人家的男人,为了面子,也不会在外面公然吃媳妇的剩菜。
这个人……真的是太子吗?
白清嘉心里想的是,这么冰清玉洁的太子,竟然吃了她的剩菜,和她“间接接吻”了。
等他回过神来,还不得为了自己的贞洁,直接撞柱自杀啊?
要不提前和侍卫打声招呼,让他们看好太子,以免收尸的时候死相太难看不好收拾?
在场所有人中,最淡定的,就只有当事人了。
太子一边若无其事咀嚼着白清嘉的剩饭,一边抬眸四下打量着那些人,阴鸷而放肆的目光里满是疑惑。
【孤不过是寻常吃个饭,他们怎么都那副样子?还有色女人……嘴张得像河马,好大啊哈哈哈哈哈……】
【就孤刚刚问明心的,显然色女人和萧浩早就不清白了,指不定都做过多少事了!……说不定将那一整本春宫图里的所有姿势都用了个遍呢!都如此不清白了,孤吃个沾了色女人口水的饭……也无妨吧?】
想完,他就吃得更开心了。
吃的时候,还在心里自我pUA:
【萧浩与色女人有了夫妻之实,孤眼下也算和色女人有了夫妻之实吧?如此,便也不算他们两个背着孤有染了。】
可能是每个人的习惯不同吧,白清嘉家里,夫妻之实没这么草率。
一起吃个饭,就成夫妻了?
那手拉手的男女,不得当场生个孩子出来啊?
不过太子能自己哄好自己,也省了白清嘉不少事,她就没多纠结这点,只说了一句:
“这顿饭的钱,是妾身给,还是殿下给?”
这么多人在呢,她的自称,也不敢我啊我的了。
怕被冤枉有谋反之心,然后满门抄斩……
正欢快吃着剩饭的太子,错愕抬头。
【吃饭的钱?!】
看来是吃得太欢实,已经完全忘了。
然后他视线迅速而敏锐地扫过整个驿站,对驿站的财力有了大致评估后,再看了眼桌上的饭菜。
他沉默了。
【眼瞅着不是什么有钱地方,怎么也搞这种阿谀讨好之举?】
【照此地的物价,给多了孤心疼,给少了丢人……】
【这笔钱给还是不给,这是个问题……】
白清嘉倒是很意外,太子没想着让自己来结这个账。
毕竟她出身世家,从日常吃穿用度看,都比他这个穷太子有钱得多。
果然男人在某些事情上,自尊心强得可怕。
她干脆不过问太子意见,直接把钱给语儿让她去结账,同时开口阻止正要说话的太子:
“殿下不必客气,夫妻本是同林鸟,一顿饭的钱而已,妾身自是该给的。”
太子像个嚼草的老牛,缓缓抬起头看着她,模样很是淡定。
【色女人想得还真多!这顿饭在这家驿站指定不便宜,孤怎么可能自己付钱?】
【孤的钱,还要等着回京了,去凌云阁将新出的话本子都买个遍呢!】
【嘿嘿,听说凌云阁最火的那个叫漆喵的先生,又新出了一套极为精彩的话本子!开售的第一天,就卖到脱销了呢!】
白清嘉拿着碗筷的手一抖,然后又不动声色恢复了正常。
这顿饭后,太子总算没再作妖,老老实实上了马车,和她一起踏上了回京城的路。
一路上,他都靠在马车里,仿佛老僧入定般闭目养神。
从始至终,外表都是安静沉稳的。
于是,他内心就吵翻了天了:
【照着这个速度,至多一天,就能到京城了吧?】
【嘿嘿,这次案子办得好,父皇奖励了不少金银!应该可以把凌云楼最火的话本子全买回来了吧?】
【孤把乔装改扮的衣服藏在马车底,应该没人会注意到吧?等进了京城大门,就让他们先回东宫,孤得神不知鬼不觉先溜去凌云阁一趟。不然等回了东宫,指定就得忙起来,便没机会再亲去凌云阁选合孤心意的书了。嘤!】
【啊,这废物车怎么走得这么慢?孤已经迫不及待了!】
白清嘉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也在马车里陪坐的话,太子估计要激动到抖腿了。
听见狗男人说凌云楼买话本子,有些会买得不合心意时,她猛地想起之前在东宫藏书阁某个角落里,发现了半人高堆积着的话本子。
而且看纸张的磨损程度,应该是时常被人翻看。
只是东宫藏书阁寻常人不能进入,她那天也是有特殊情况,专程找了太后帮忙,才辗转获得了进入资格的。
那么多言情小说,她当时实在想不出是谁藏进去的。
现在看来……
【嘿嘿嘿,等买了新一批合心意的话本子,孤就全都藏到藏书阁!兵法云,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那个地方,指定没人能翻出孤的话本子来!】
【等被父皇罚到藏书阁抄书的时候,也好将那些话本子都翻出来,再让孤好好的仔细疼爱一番啊~】
咦——
白清嘉在心里对着他发射了一个嫌弃。
她偷偷瞄了太子一眼,发现他两天没好好整理仪容仪表,下巴上似乎有淡淡的青色胡茬冒出来。
这样看,这个狗男人就更像个成年人了。
二十岁的大小伙,怎么还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