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什么意思?
挨咬的是她诶!
难不成自己这几口血还能把人给毒死了?
沈南风将身上两条好不容易放松的手臂扒拉了下去,气喘吁吁地爬了起来。
原本脚踝处的刺痛此刻倒是不见了踪影,反倒是刚刚被钟情咬了的手腕泛起阵阵的疼,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一想到让钟情落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后,原本就没怎么彻底聚起来的那点气转瞬又散了下去。
算了算了,咬就咬吧。
还指望着他找到玉石后带自己回京城呢。
沈南风重新蹲下身,也不敢再碰钟情脖子,单单伸出一只中指在他鼻尖处晃了晃。
还有气!
是比刚刚还多了些热意,且更为平稳的呼吸!
沈南风放下心,却听到不远处石壁上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隐约还混着几人的说话声。
心再次提起。
她不敢放任钟情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躺在这暗道中央,又担心碰到脓液染上毒素,于是先解开了钟情那早就脏得不成样的外套,随后将自己那还算干净的斗篷缠在手上,穿过钟情的腋下,企图将人拖到个隐秘些的位置。
钟情肌肉匀称,身材高大,大部分时刻确实是难得的好事,可现在却苦了沈南风。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刚极为艰难地挪动到了不远处的角落,脚下就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钟情的腰上。
二人一同倾倒。
电光火石间,她抬手护住了钟情的头,隔着衣料的手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南风却不觉得疼,一双眼直直地看向刚刚绊倒自己的那块石头。
此刻,它破开的一角正泛着极为柔和白光。
沈南风站起身,甩开手上的斗篷,又将钟情扶稳,这才快走两步,将那块几乎有大臂长的玉石捡了起来。
石块露出的一小角白玉,莹润、透亮,仔细摩挲还泛着温和的热意。
沈南风的唇角微微翘起。
天无绝人之路。
没想到这么一摔,反而把这做玉牌的原石摔到了自己面前。
她叼着小狐狸照明,打算拿斗篷将这石头包好背在身上,却不想刚铺开,就被上面沾满的鲜血惊得心脏一震。
她自己除了指尖和手腕处刚被咬的地方破了皮,其他的地方都干干净净毫发无伤,这斗篷又始终夹在二人中间,没机会碰到那些皮肉腐烂的死者。
那这血,就只能是钟情的。
沈南风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
这一世,她总告诫自己不能向之前那般为他人付出一颗真心。
可反被人真心对待后,又感觉这滋味像小时候偷喝祖父酿的那坛果酒,先酸再甜后醉人。
“叮、叮~”
敲击声又一次在不远处响起,沈南风定了定神。
如今玉石已经到手,可这深坑太高又满是脓液,她带着昏迷的钟情肯定逃不出去,必须得另找出路。
沈南风将温热的石块放到体温仍旧有些冰凉的钟情怀中,又重新回到了空地上。
她闭上眼,将掌心搓热后,举起了手臂。
细微的风带走了手上的温度,是可能存在出口的方向。
沈南风凝了凝神,缓步向那条颇为狭窄的暗道走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男人那陡然睁开的恢复清明的眼。
金属的敲击声愈发清晰,而其中掩藏住的谈论声也渐渐被清晰捕捉。
沈南风停住了脚步,趴在石壁上侧耳听着。
“二殿下,这玉矿伴生的毒素咱试的也差不多了。您看这一批挖铜矿的矿工是再用用,还是跟往常一样,造个假协议后把他们换去有毒的玉石区等死?还有锻造的师傅最近不太听话,要不要也换上一批?”
“若是听话且能管住嘴的,就再用上一阵儿,若是管不住,你知道该如何。”
“是。”
沈南风藏在石壁后,只听声音便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下午差点掐死自己的——萧闻颂!
那另一个,大概就是近些年刚袭了贤德伯名号的表叔——陈鸿风了。
果然,下一瞬,萧闻颂便开口问,
“鸿风,你可知你姑母家有个刚被找回来的真千金,叫沈珍珠的?”
对方似是在思考,怔愣了些许才答,
“沈家确实传信说要做块家族玉牌让这两日送到京城,名字好像是叫什么珠,但不确定是不是二殿下要找的人。”
幸好,自己报的那个东拼西凑的命还算有些迷惑性。
石壁后的沈南风放缓了呼吸,还没来得及去想这玉矿和铜又有什么关系,后颈就被人猛地一敲。
陷入黑暗前的恍惚中,她似乎看见了钟情那件沾满血渍的衣服,和一张冷峻且硬朗的脸。
…
撕下钟情那张被血染脏面具的盛熠脸色有些难看。
倒不是因为寒毒,而是刚刚萧闻颂与陈鸿风二人的对话。
这次寒毒来的突然,但消退得也前所未有的迅速。
虽然过程仍旧痛苦,但跟以往那要折磨几天几夜的绝望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反倒是他们所说的玉矿、铜矿还有毒,才是让他愤怒至极的真正元凶。
他来此,是听说陈鸿风挖到铜矿瞒而不报,反倒是拿玉石做幌子,招揽工人,与萧闻颂勾结着私铸兵器,似是有谋反之意。
可对于拿矿体中产生的奇特物质前去炼毒,甚至用活人试毒灭口这件事,自己竟没听到任何风声!
想想今日玄辰司上报而来的数据,云城每年前来挖矿的工人接近两万,若都有去无回,那得是多少条性命又是多少个家庭!
盛熠心中怒火中烧,但此刻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这些账,他日后必会清算!
怀中的沈南风此刻闭着眼,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头向后仰着,露出脆弱脖颈处那几道愈发渗人的青紫指印。
垂落的手臂上,自己咬下的牙印还在渗着血,原本葱玉般的指尖如今更是被磨得斑驳不堪。
盛熠抿着唇,将怀里轻飘飘的人抱紧了些,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矿脉,回到了客栈。
吴肆拧眉,给盛熠号完脉又给沈南风号,随后挠了挠头,又开始沉默地给盛熠号脉,然后再是沈南风…
路九没理会他的失态,而是将手中调查一日的资料交到盛熠手中。
先拿五十两工钱骗人入矿,随后将二两银子做定金交给家属,再伪造一张长期雇佣契约,一条人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掩藏了过去,而他们的亲人却还在感恩戴德的满心期盼着!
盛熠将纸放在桌上,低声问:
“让你们找的证据可拿到了?”
“私吞铜矿、私铸兵器的证据已经确凿,但毒害矿工这件事还未明晰,现在矿脉里的毒素还不明晰,你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何处理还需要您来定夺。”
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动。
堆满死人的深坑、大量腐烂的皮肉、沈南风背上还未消退干净的疤痕、脖颈间的指印,一幕幕在盛熠脑中闪过。
动作陡然停顿,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害人的东西,炸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