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盛熠却又清楚的知道,他不能。
云城那日,沈南风的脸已经被二皇子记住,若此时就站在他这个玄辰司首领的身边,面对的危险只会更多。
他不想让她刚从沈家那虎狼窝里出来,又要经历官场夺嫡的腥风血雨。
沈南风就该像小时候,他们初次遇见时,幸福快乐,永远的阳光明媚。
盛熠揭下了那张被浸湿的帕子,看向沈南风那双仍旧泛着泪光,微微红肿的眼。
低低的,叹了口气。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将怀里藏着的那支雕了个小胖狐狸蹲在树枝上的玉簪放在了她枕边,转身准备离开。
可沈南风一看,便抓住了他的袖子。
这小狐狸的形象、雕工,和自己在深坑里用来照明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不可置信地发问,
“这是你雕的?”
看着钟情缓缓点下的头颅,沈南风紧攥的手指慢慢松开,指尖却勾在了男人的袖口上,声音带着些绵软的哑,
“所以…小时候…陪着我的都是你?”
白芷的鼾声忽大忽小,轻轻地哼着,像是某种带着魔力的引诱,拽着她陷入了藏在深处的回忆之中。
陷入那重来一世后,距离现在足足有近二十余年的童年里。
那一天,是她的七岁生日,也是祖父去世的日子。
祖父官至太傅,一生教书育人光明磊落,是沈家近百年来成就最高也是最为清正的人,也是沈南风自小最崇拜的对象。
可他死在了她生日这天。
也仅仅是因为如此,沈家所有人都把沈南风当做是丧门星。
他们把她关进那不见天日的祠堂,徒留她一个人面对那满地的纸扎和一室的黑暗与寂静。
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每一刻都晦涩而迟钝。
她大概是饿了,又或是病了,心里冷得要命,身体却滚烫得吓人。
没有冬衣、没有被褥,她只能将自己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剩下的记忆,被炙热的体温烧成碎片。
她只记得自己隐约听见了什么,迷糊而凌乱地作答。
随后有人在墙角抽掉了块儿松动的砖,紧接着,一块儿小小的荷花酥掉了进来。
后来,她曾多次被罚进了那间暗室,依旧是那块儿砖。
掉进了点心、水果、药膏,还有那只雕着小胖狐狸的夜明珠。
那人不说话,只是偷偷地给她送完东西就走。
她怀疑过很多人,父亲、母亲、兄长、姐姐、白芷、青黛…
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上一世,与陆文远成婚前,他曾冒领了这个身份,却又在婚后讽刺地说,‘我巴不得你死在那祠堂里,又怎么会给你送东西?’
没想到,一切竟然是看似与她毫无瓜葛的钟情所做。
“所以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到底图谋什么?”
沈南风回过神,声音又哑了几分,哭腔再一次涌了上来。
她抬手用力在脸上蹭了下,带出一道绯红。
明明那么多苦,那么多伤都受了,自己都没流过一滴泪,怎么偏偏遇到对自己好的人反而这么想哭呢?
真丢人。
钟情按住了沈南风还要继续蹂躏自己那张柔嫩脸庞的手。
温柔地托着她的后颈将人抱在了怀里。
带着凉意的唇卷走了酸涩的泪,停留在了她的耳边。
属于钟情那温和而低醇的声音响起,
“沈南风…或许你早已忘记,但我始终记得你过去对我说的话,替我做的事。”
“是我对你动了心,是我想图谋…你的心、你的人、你的一切…”
“是我希望你开心、幸福、快乐、如愿…”
盛熠虔诚地吻住沈南风的颈侧正跳动的欢快的血脉。
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混世魔王般的自己,因为母亲的几句埋怨就跑到沈南风院门口挑衅,最后却被小姑娘臊得夹着尾巴逃跑。
想起了母亲去世时,她即使落入那样狼狈的境地也依然昂扬着的安慰;想起父亲失踪时,他们隔着一面墙无声却胜似有声的陪伴。
他开了口,用那未曾压低,独属于盛熠的声音,极小声地说了句,
“沈南风,对你好这件事,没有为什么,你就是值得更好的。”
沈南风眼底的泪再一次涌了上来,却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七岁时的一场病和重生前十年的磋磨,让她对钟情所说的过去感到阵阵恍惚。
可此刻的心动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实。
沈南风那微翘的眼尾带着妖冶的红,鼻尖泛着浅浅的粉,唇色潋滟。
活了两世,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她心悸动的彻底,理智却仍旧在犹疑,手也不自觉抵住钟情的胸膛,似是要将人推开。
可男人这次却不再后退,而是将微凉的手落在她腰间,不断作乱,激起了一层层热意。
最后的那点理智被层层荡起的热浪冲散,漾至最高处时,却陡然暂停。
沈南风双手搭在钟情的后颈上,睁开迷茫且酸涩的眼。
火依旧在身体里不断灼烧着,让她愈发难受,却难以言说。
唇上突然落下冰凉的吻。
“我不要什么名分了,只要你别推开我好吗?”
男人低喘着,压抑着,眼中冒着炙热的火光。
沈南风双手用力,柔软的身躯微抬,再次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强烈的刺激惹得二人同频震颤。
她埋头咬住了他的肩,将破碎的声音重新压入喉咙。
许久,她松开了带着些许腥味的唇,低低应了句,
“好。”
钟情双臂收紧,揽住沈南风的腰,将人死死地抱入怀中,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宝贝般,不肯松手。
沈南风垂眸看向他肩膀处渗出点点血珠的牙印,将汗湿的脸落在上面,在钟情耳侧轻语道,
“可若有朝一日让我发现你欺我、骗我、瞒我、负我。”
“那这承诺,就都作废了。”
听到这话,盛熠原本滚烫的血液瞬间凉了个彻底,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
现在,他好像就是在欺她、骗她、瞒她…
男人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将人又抱紧了几分,心神微乱。
他真的不能失去她!
盛熠的喉咙动了动,沉默半刻,再开口时,已是平静。
温热的气息落在沈南风的耳畔,她听见盛熠说,
“其实…温润楼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沈南风闻言,身体微微一僵,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望向盛熠,眸子中多了几分审视与疑惑,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钟情…你究竟瞒了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