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卿又回到慈云院。
她眉头紧锁地走进老夫人所在的主屋,开口便道:“祖母,卿卿想去边关。”
春乔紧随其后,曾嬷嬷望了春乔一眼脸色随之沉重。
老夫人正在喝茶,闻声笑问:“边关苦寒,人住的屋子是土砖房,夏日漏雨,冬日漏风,就连喝水洗衣都要去冻河里自己搓洗,你娇生惯养的,吃得了这苦吗?”
苏卿卿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问,愣了愣道:“多带些丫鬟便好了。”
老夫人将茶杯放到一侧的小几上敛了笑意。
“北栀身为三军统率,要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你去了带着丫鬟,将士们怎么看北栀?”
苏卿卿神色微僵。
老夫人继续道:“边关那地方啊,你去了便会知道,上不了两日,你白嫩的手啊,脸啊,都会变得粗糙泛红,倘若你能接受这些,你想去便去吧。”
言罢,老夫人戏谑地望向苏卿卿。
苏卿卿却打起了退堂鼓,她从小养尊处优可干不来那些粗活。
想到此,她忍不住又想,沈兰瑶去了边关变得又丑又难看的时候,表哥一定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于是,苏卿卿讪讪一笑,走上前提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给老夫人。
“祖母,卿卿还是陪在您身边吧。”
听言,一旁的曾嬷嬷眼里掠过一丝讥讽。
老夫人笑而不语,接过了她递来的茶盏。
翌日。
沈兰瑶拜别了老夫人,走出了慈安院。
曾嬷嬷陪同她一起往外走,许是看沈兰瑶顺眼,曾嬷嬷便细心叮嘱她在路上小心等诸如此类的话。
沈兰瑶听着不住地点头,等曾嬷嬷说罢了,浅浅一笑。
“谢谢嬷嬷好意,兰瑶记住了。”
曾嬷嬷看她这副单纯无害的样子便担心,忍不住又多了句嘴:“边关小城不比上京,那里的百姓野蛮刁钻,你到了时可要小心再小心。”
沈兰瑶点点头,笑得越发灿烂。
“嬷嬷,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咱们来年再见。”
曾嬷嬷叹气点了点头,两人向前走了几步,迎面遇上了苏卿卿。
一看见她,曾嬷嬷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苏小姐。”
沈兰瑶和曾嬷嬷一同行了礼,苏卿卿手里握着暖炉,逼近沈兰瑶嘲讽道:“别以为祖母让你去边关是抬举你,边关苦寒,用不了多久你便会变得又黑又丑,届时我看表哥还怎么喜欢你!”
沈兰瑶心道:我巴不得他不喜欢我呢。
但嘴上却乖巧的应了句:“老夫人之命奴婢不敢不听。”
若不是曾嬷嬷在这,她就不是这副样子了。
苏卿卿也大致摸清了沈兰瑶的乖张脾气,气才上心头,曾嬷嬷便正色道:“苏小姐,马车还在外面候着呢,耽搁了时辰不好,我们先走了。”
说着,曾嬷嬷拽了拽沈兰瑶的袖子带着她往外走。
曾嬷嬷一边走,一边语重心长地提醒沈兰瑶:“此去边关,你定要争气些,等你腹中有了将军的骨肉,这苏小姐也不敢再给你半分脸色看!”
沈兰瑶皮笑肉不笑地应承了一声,待出了府门,府门口停着三驾马车,左右两侧各有佩刀护卫二十人。
老夫人生怕萧北栀又受苦受寒,差不多置办了一个小家给沈兰瑶带着。
曾嬷嬷帮衬着沈兰瑶上了马车。
她坐在了窗边,揭起车帘向曾嬷嬷挥手道别,马夫收了踩登便驱赶着马车出发。
沈兰瑶放下车帘,脸色的笑意随之逐渐消退。
……
边疆古门关。
萧北栀坐在营帐内看着眼前的沙盘出神,齐海拿着家书便冲了过来。
“将军!老夫人又来信了!”
在边关一月,齐海变得又黑又瘦,一笑起来,两排牙齿格外引人注目。
萧北栀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眼里还有军规吗?自己去领五鞭!”
齐海委屈地撇嘴:“属下不是太高兴了吗?”
萧北栀从他手里接过信封,忍不住回怼:“祖母写信给我,你有何高兴的?”
说着,他打开信封,打开了里面的书信。
只粗略扫了一眼,他的神色便变了一变。
而齐海早就凑到他身侧,忍不住道:“将军,沈姑娘还有几日便要到了,今年有人陪咱们过年了,您也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样,高不高兴?”
萧北栀神色微变,将信揉成一团扔进了一侧的火炉里,一边吐出了两字:“胡闹。”
齐海眨了眨眼睛,以他对将军的了解,将军若是不高兴,立刻会命人将人赶回去。可将军什么话也没说,便是期待沈姑娘的到来。
想到此,齐海试探着询问:“将军,沈姑娘来了不能跟着咱们住军营吧?要不咱在城内置办一间宅子?”
萧北栀没搭腔,而是重新看向了沙盘,片刻之后才闷闷吐出来一句:“你看着办。”
……
沈兰瑶从未走过远路,从上京到古门关,紧赶慢赶也要二十多日。
起初她还能强撑着,到了第十五日,她是一刻也坐不下去。
途经淮安县时,她找到了护卫头领张山。
“张大哥,求求你了,我们就此处歇一歇吧。”
她眨巴着双眼哀求。
张山生得虎背熊腰,浓眉豹儿眼,睨了她一眼板着脸道:“沈姑娘,老夫人叫我一定要将你尽早送到古门关,这路上都耽误了好几天,你就不能再忍一忍吗?”
沈兰瑶欲哭无泪,她也想忍,可屁股坐得生疼,两条腿也肿了。
“张大哥,咱们就多歇一会好不好?”
“不行。”
张山冷脸拒绝,二话不说就推搡着她上了马车,随后又吆喝着队伍继续向前。结果没走几步路,就迎面遇到了一群逃难的灾民。
灾民们个个面黄肌瘦,盯着马车四处打量。在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每个人眼里的光都溟灭了。
张山警惕地叫大家伙拔出刀,怒斥灾民们赶紧离开。
灾民们也恐惧于明晃晃的大刀,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
沈兰瑶挑起车帘往外看,但见眼前走过一百来号人,个个面黄肌瘦,有满脸灰尘的女子抱着襁褓里的孩子步履维艰,有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挪着走动。
她的心跟着被揪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队伍里突然有人往灾民群中扔了一个馒头。
灾民们哄抢起来,饿昏了的他们如同饿狼一般盯上了马车……